她是一国的长公主,生下来,就是政事的埋葬品,已必定了结亲的运气。
她具有尘寰罕有的美丽,具有举国羡慕的权位,具有唯命是从的父皇和母后。
可她是长公主。在比其余公主还要昂贵几分的同时,也比其余公主多了几分肩负与不自由。
已经她集万千疼爱于一身,不可一世,骄傲失礼,从不肯正眼去瞧一瞧他人,从不知人情冷暖。
忽然在十五岁那一天,她变得庄敬文雅,大众交口赞扬。父母慰问,国民共誉。
惟有她本人了解,那一天产生了啥。也就在那一天,她明白了她的肩负,她的迂曲,她的孤单。
十五岁及笄。
那年新晋的状元郎在百官眼前将她求娶,用的是父皇亲口许下的许诺。父皇手足无措,又没办法推辞,只好转转头咨询她的意思。
她明知这不过个托辞。要是知道真理,就不该同意。由于动作长公主,就算父皇母后不说,她也应当去敌国和亲,谋得一年半载的平宁。这是她身为长公主应有的省悟,这是她从出身就被-决策好的运气。不是父皇母后的意思,却是历朝历代的规则,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只因她是长公主。
可那一天黄昏,她没有推辞,不过说了一句「听任父皇-决策」。
-决策?怎么-决策?君无戏言,当然是不行能更换的。
面临百官的猛烈反响,她不过低眉随和的坐在一面,似乎没有发现且自正演出着的一出出闹剧。
只因十四岁生辰前夕,四公主来府里边告知她,她一定嫁去敌国,以本人的埋葬换来倏得的平宁。这是父皇母后的-决策,他们基本就不爱她。
她传闻过这件事,可从未想过埋葬品会使本人。
她大哭一场跑出府去,正赶上倾盆的大雨。是他一袭青衣,为她伸过一柄油纸伞,又为她煎了姜茶。
他听完她的哭诉,不过摸摸她的头说,「恨,就去复仇」。
她知道他是敌国的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国家。包含四公主,包含这场雨,包含这柄伞,包含这盏茶,都是他的揣测。从他讲出那句复仇时她就了解了,由于这是一场恶劣的表演,自始至终她从来像个圈外人一般漠不关心。她猖獗,可她不傻。更况且,她清楚地了解,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对本人的父母有任何抱怨。
直到他的浮现,在转瞬将她的肃静摔得狼狈不堪。
因而她伪装啥都不知道一般,像个棋子一样按着他的旨意行走在棋盘。
她一意沉醉在他假冒的温柔里,只为那一夜他伸来的伞,和那么温和的笑脸。
他是除父母之外,第一个肯为她撑伞,肯对她笑的人。
所以她陷得毫不勉强,毫不勉强的看着他一点点收网,一步步靠近,毫不勉强地看着大好的国土马上属于他人,疼宠她的双亲克日将身首异处,而她本人,也将不知前路在何方。
大婚日,百里红妆,万人空城,举国同庆。
一年后,敌军入境,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只因她,背信弃义,舆图亲奉,叛国叛家。
大婚时举国-庆贺的欣喜还耿耿于怀,一年后敌军的铁骑却已踏遍全面疆域。血染国土,社稷颠覆,顿时人民的凄切喊叫响彻在耳畔,民生凋敝,饿殍满地,而她只作不知。
京都被破之日,她产子。
长公主府里惟有她一个人担当着剧痛,没有稳婆,没有丫鬟,以至没有一条湿毛巾,一碗温开水。
皇宫内,她的外子率领着千军万马,血色的铠甲曲射着灼灼的金光,再不复昔日的温润。
他们的当面,唯一皇后扶持着鹤发苍苍的老天子,面临切切铁骑,毫无惧意。
黄昏,他亲手斩下他父皇的脑袋,身着一幅染着她母后班驳血印的铠甲,回府来接她。
却只见床上血印斑斑,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正熟。
桌案上一张白纸,纸上六个黑字。是她所特有的看穿尘寰所有的通透。
恩已尽,美人去。
他发了疯一般找她,却一直海底捞针。
凡人只道他是追捕前朝余孽,惟有寥寥几人了解他特为追加了一道诏书。
不得伤她。
他的后宫全年空置,任由朝臣何如上奏,都充耳不闻。
只待她。
他存心教诲他与她的孩子,把本人的一切都倾囊相授,却迟迟不立太子。
为等她回来。
待他一人孤老,油尽灯枯之际,恍然间见她青丝如雪,坐在他床边,对他巧笑嫣然。
他伸手捉住床边的暗格,发抖着拿出两道明黄的诏书。
明显已安置了多年,绢帛上的笔迹早已干枯,却仍被人一遍遍的存心描绘。
内侍领了大臣进入,却见到这幅形势,吓得丢魂失魄。
他招招手让平身,当着浩大臣子的面问她。
你为我生的麟儿,我立他为帝,可好?
她答,好。
你回来我身旁,我封你为后,可好?
她应,好。
我教你恨,叫你复仇,你做个勤学生,可好?
她淡淡一笑,貌若天仙,风华旷世。
好。
她俯身吻他的唇,笑呵呵地与他十指相握。
他教她复仇,他覆她家国,谋杀她双亲,他立她为后,他与她孤老毕生。
她为他盗图,她因他产子,她让他山河,她替他策划,她陪他联袂鬼域。
新帝登基,将先皇前后一块葬入皇陵。
生未同衾,死同穴。
旧梦已碎,故交安息。万事皆空,那新婚时的呢喃情语,只说与悄悄垂泪的红烛聆听。
——跋文
高二:俞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