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乡下,我的根在乡村。在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呼吸,我是多么怀想我那短暂的乡村生活,又是多么怀想乡村的油菜花香和清水潭的碧波涟漪。
浩浩汤汤的京杭运河离老家也就三分钟脚程,幼小的时候,父亲常常拉着我的小手,漫步运河堤畔。那个时候父亲常常说:“沿着运河北上,我就不信走不到北京。”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担心父亲真的会丢下我,前去北京。现在想来,原来在父亲的心底一直压抑着一个不能言说的梦。
从装满无限幽深和神奇故事的清水潭向南走过三个田垄,就能到我家。如果是白天,偶尔还能看到三五成群散养的鸡鸭。要是春天,有时还会遇到鸡妈妈领着一群小鸡崽。鸡妈妈护崽心切,我算是狠狠领教过。在我大约四五岁的时候,看着毛茸茸、黄灿灿的小鸡煞是可爱,就追赶着小鸡,还一手抓一只,被***鸡啄了一下,吓得我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说,宝贝你怎么可以伤害鸡妈妈的小宝宝呢?要是大灰狼把你抓走了,你说妈妈着急不着急呀?我一边流着泪,哭声由大变小,一边点着头,觉得妈妈说得很有道理。
清水潭,在老家的北边,老家人俗称“大北塘”。爷爷说它是1931年高邮湖决堤时冲开的一个湖泊,它的一个漩涡形成了“小南塘”,在老家东南约两分钟脚程。门前一条宽近十米的河流,父亲小的时候常常在里面游泳、钓鱼。现在这条滋润了父亲整个少年时代的河流,再也泛不起当年清澈的涟漪。清水潭水清且深,这让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村庄里纵横交贯的河流青春不再,而清水潭却不改幽深清澈的品格。关于清水潭的传说,总让人觉得这就是老家的日月潭。爷爷说,四十年前十台水泵工作了五天五夜,未见清水潭的水少过一滴。后来大家只得作罢。至于清水潭的大鱼,拉网捕获的重达一二百斤的则是常见。父亲翻开泛黄的《高邮报》,指着一篇专家的论证文章给根本不识字的我看,那么一本正经。依稀记得父亲说,在省道237东移之前,清水潭路段的淮江公路上经常会发生事故。专家的意见是,由于清水潭较大的水面隔着运河与宽阔的高邮湖相互感应,会让人产生错觉。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相信这样的说法。但我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清水潭就是神性的存在。比如,他从不在清水潭里游泳,也不在清水潭里钓鱼。后来,读了一点书的我,就暗暗窃笑父亲的迂腐;再后来,翻阅过一些父亲的藏书,暗暗地我又觉得,有时保持一点神性和神秘,似乎是人的灵魂不至于堕落的原因。
并不是所有的乡村都有水,有水的乡村也未必都有像高邮湖、大运河、清水潭这样神赐的存在。三者兼而得之,总算沾上上风上水的护佑了。
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老家无山,缘何仁爱之风盛行,我想大约是受了“三水”的灵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