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不知怎么长的,歪歪扭扭的遮住了小半个院子,二级的台阶上,有扇经过风吹日晒退了本色的灰木门,院里那肥硕的鸡,抖动着不利索的双腿追赶小鸡,风吹过,地上的叶儿一阵躁动。谁都不曾注意,在山的那边,太阳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婆婆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鞋垫子,闪亮的针上穿着粉嫩的线,那针带着那线,穿过来穿过去,实在看不出什么意思来。我发了呆,看起羊儿来。那雪白的羊羔把婆婆晒得墨绿的花生棵嚼的咔嚓响。我随手抓了一片叶子扔到嘴里,涩涩的。刚要吐出来,婆婆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来劲了,忙装出很香的样子嚼起来,婆婆的眼快眯成一条缝了,我使劲白她一眼硬是咽了下去。再一看,那鞋垫子上有一朵刚出浴的荷花。
天边的那一抹霞光不知怎么红起了脸,涂上了金粉。闪亮的金黄与惊艳的红融在一起,煞是惊人。那秋天的大雁却毫不留恋,一心只顾着扑棱着翅膀往南飞。披上了霞光,似天边刚要出嫁的仙女乘风去了,天空留不住她得一丝痕迹。那歪曲着的老树在霞光的映衬下,竟有几分英姿飒爽。一阵风儿吹过,夹杂着雨后许些湿气和泥土的芳香,叶儿有了风,跳起舞来。
婆婆手里的鞋垫子不知何时放下了,或许是大雁归去时,或许是叶儿起舞时,变成了一鋷苹果袋子。那皱巴巴的苹果袋子就像那皱巴巴的手,那皱巴巴的手一下又一下把那皱巴巴的苹果袋子捋平。一片叶儿忽悠忽悠的飘到了婆婆头上,我轻轻抬手为婆婆拂了去,就在那一霎那,我猛地发现,婆婆头上的白发变多了,白花花的晃着我的眼,我忍不住揪起一根白发,婆婆望了一眼天边说:白发没有了,就只剩黑发了就年轻了。婆婆长叹一口气,像是把肚子里的无限思绪都释放出来似的。
谁可知,那一根根白发是一缕缕数不尽的愁:有那么根白发,是孩子对父母的日日担心;有一根白发,是母亲对孩子的事事牵挂;有根白发是家的女主人对整个家庭的夜夜操劳。只可惜黑发变白发,白发回不到黑发。
那老树上,用铁链子拴着的大公狗不时舔几口铁盆里的水,不时向天边看看,想要把这么美的霞光留住似的。鸡咕咕叫个不停,爪子印在泥土地上满院都是。婆婆还在老树下,一下,一下捋着袋子,风儿把婆婆头上调皮的叶儿追的满院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