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岁的时候,我最爱妈妈的发。那时,家家酒游戏是这点岁数最无邪、最天真的快乐。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觉得没玩够,于是每天回家,都要向妈妈撒娇,搂住妈妈的脖子,死乞白赖:“陪我玩嘛,我就要玩。”吵得她无法工作,只得从厚厚的图纸中抬起头来,揉着有点血丝的眼,无奈地点头答应。
大多数的时候,她当我的洋娃娃,我负责给她“梳妆打扮”。现在想来,所谓的“梳妆”,不过就是把妈妈的头发弄成一团鸡窝,在看到妈妈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捧腹大笑。妈妈有时也会生气,不许我再碰她的头发,但只要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挥手作罢。
因为常常玩,所以妈妈的发在我童年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那时妈妈的发质非常好。小时候我常常很疑惑,难道妈妈的头发每一根都是经过精密测量才长出来的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粗细均匀呢?不止这些,妈妈的头发还很黑,油量发光的,每当长发披肩而下,仿佛就是绚丽的瀑布,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妈妈的头发还天生自然卷曲,宛如粼粼水波的波纹,又添得几分韵色。
妈妈是极珍爱她的发的,虽然每次会任我乱弄,但待我玩完后,必会用梳子反复梳顺。妈妈洗发也勤,所以她的头发总是蓬蓬松松的,还散发着好闻的花香,惹得我每次都情不自禁地去嗅,妈妈便“咯咯”地笑,说我好像一只小狗。
那时的妈妈,以发为傲。
如今,我再不会和妈妈玩什么家家酒,妈妈那头乌黑亮丽的发,自然也被我丢落在记忆一角。只是一天,我突然听到妈妈很大声的喊:“季彦,快来,快来。”我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待赶到了镜子前,才知道,原来妈妈发现了一根白发。她小心翼翼地捻着这根白发,上下打量,好像在确认到底是不是她的。
我看着她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才一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老了自然是要长白头发的。”妈妈微微一怔,转而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是啊,我老了,老了怎么会不长白头发呢?”
一直以为倔强的妈妈是不会轻易服老的,但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有些惊异,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现妈妈每天早上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每天卖力拖地的表情。我的鼻子突然微微发酸,心中泛起一种难言的味道,随即泪水便盈满了我的眼眶。
三毛说过:“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母亲便不肯委屈我一秒。”谁说不是呢?当时光荏苒,光阴流逝,妈妈沉睡在时光里的白发终究是被唤醒了,但妈妈的爱却从未沉睡,当生活归于平淡之时,母爱,永远能在时光里激荡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