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靠海,是一个有着红色基因的革命老区。在村子后面,靠近村委会的地方耸立一座不起眼的烈士碑。
春去秋来,没有华丽装裱的烈士碑苍苍地守望着,因为海那边的人、那边的风景总让它牵肠挂肚。几十年,静谧的它似乎习惯了人们的遗忘,因为它只是用红砖水泥砌起来的碑而已。但每年的清明节,附近小学的师生都会成群结队前来瞻仰和祭拜,这时,人们才似乎感觉它的存在、它的价值、它的意义!每当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村民都不由自主地集结在它的身旁,席地而坐,高谈阔论:
“现在政府不知钱从哪里来的,为每条村的五保户都建起了小平楼,你看,我村的老哑伯终于有安身之所了。”
“如今村里的小车多过摩托车了,昨天昌叔家的小儿子又提了一辆30多万元的小车。”
“今年东村又竖起了8幢小洋楼,够派头!”
“现在各村各户宽敞整洁的水泥路条条连北京了。”
“这日子越过越红火,真过瘾啊!”
……
不经意的家长里短,也是对长眠此地英烈的告慰吧,因为古有“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呀。你看,山清水秀,国泰民安,这盛世,如您所愿!因为,岁月静好,是他们负重前行!因为人民对
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七十年前那段风起云动的日子,还记得吗?但“解放海南,功在徐闻”的铿锵之音,会告诉我们的遥远的过往。这时,村里已故的“渡海功臣”——洪秩公的讲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1949年12月,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奉命挥师南下,直奔徐闻,为解放海南岛作战前准备。我们村子也驻扎了很多大军(我们对解放军的敬称),他们都是20出头的北方“旱鸭子”。虽是初来乍到,但极快和村民打成一片。因此,全村男女老少都乐意、自发地参与其中:妇女洗衣做饭、洪秩公等艄公教他们划船、“水猴子”洪三公教他们游泳、男人夜以继日地造木船、小孩捡柴打水……随着战事的逼近,念家思亲的情绪在大军中愈发越浓,但都被战士们那种“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老。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敢胡马度阴山。”的情怀压住了。1950年3月5日,渡琼作战打响了,敢死队799人分乘13艘木帆船,冒着枪林弹火、大雾盖天、巨浪翻滚等艰难险阻强行登陆,创造了木船打败军舰的战争奇迹!虽然歼敌3万多,但我们损失也不少。很多牺牲的无名战士被村民隆重就地安葬,竖起了简朴的墓碑。安葬时,村民特意让他们面朝大海,因为那里是他们魂牵梦绕的期盼,因为那里定会春暖花开!
七十年,弹指一挥间。虽然往事不常提起,但用血与命、汗与泪铸起的烈士碑已成为故乡的一条靓丽风景线,古往今来的地标。因为它曾经见证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见证了老区人民的好!更见证了老区的日新月异。
今年回老家过年,发小“黑脚海”带着刚读一年级孙女和我到邻
村串门,又看到了久违的烈士碑。
“爷爷,这是什么?” “黑脚海”的孙女指着烈士碑问他。
“那是我们的信仰啊!里面躺着可是我们的恩人、贵人啊。” “黑脚海”悠悠说。孙女望着烈士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要过年了,我给他们拜一下呀?”孙女问。
“应该的,而且你要永远记住他们。”
说完,“黑脚海”的孙女对着烈士碑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我们看着孙女虔诚的样子,会心地笑了。
仰望着擦肩而过的烈士碑,总有一种情愫油然而生——那就是方志敏的肺腑之言——“假如我不能生存——死了,我流血的地方,或者我瘗骨的地方,或许会长出一朵可爱的花来,这朵花你们就看作是我的精诚的寄托吧!”
是啊,虽然物转星移,人是物非,但巍巍的烈士碑永远成为老区人民剪不断的乡愁,因为它是老区人民心中一座不朽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