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里,阳光在发酵,偶尔一两阵清风,便会有阵阵花香飘洒过来。下午,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宁静,只有一两只虫子打哈欠而发出微弱的声音。沿着蜿蜒的走廊,向前,拐一个弯,左转,上楼,右拐。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声音很响亮,但也有点嘶哑。推开门,走进去。
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看喜剧片,笑声很尖利。旁边的小孩在哭,只是哭,一直哭。我问她:“孩子怎么啦?”他没回头:“不用理她,哭久了就停!”我转向孩子,耳朵正在极力抵制那女人传达过来的噪音,太刺耳,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在奸笑,耳朵很不舒服。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怎么了,告诉姐姐!”她只是哭,一直哭。“声音都沙哑了,还哭!”女人依然没回头,嘴角还遗留笑迹。我抱起小孩,发现,她的脸是臃肿的,她的耳朵是畸形的,她的眼珠子是左右远远分开的!女人还在笑,她嘀咕:“这么哭,还哭不成哑巴!”声音很小,但是被我的耳朵迅速吸收了。我很生气:“人家长大后没准还是个女高音歌唱家呢!”
16个月,16个月,失去亲人的小孩子,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她不懂什么是爱,不懂如何去爱,更缺少爱。她仍旧是哭,一直哭。“她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几乎是用吼的。她只是看她的电视,好像孩子的哭声跟她所坐的沙发非同一个空间。我站在那里,清楚看到她整个脸都因为笑得太过分而纠结成一团,像一个真正的女巫,很丑。
我抱走了小孩子,踏出门的那一刻,她不哭了。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我的眼睑中那几颗刚刚酝酿出来的小水晶,微微闪烁,把阳光折射成不只七种颜色,很漂亮,空气很新鲜。孩子扯着我的头发,口水一直不停地流。我想,也许,她是真想出来走走。
不远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画画。我走过去,他对我微微一笑。站在他的背后许久,他终于开口了:“姐姐,春天要到了吗?”在他侧身的瞬间,我看到画纸上,那棵没有叶子的柳树。我说:“春天?就快到了,你喜欢春天?”他傻笑:“他们都说春天到了,妈妈就回来了!”我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有信念,有希望的孩子是幸福的!因为生活可以夺走一切物质上的东西,却夺不走心灵上的寄托。一阵沉默之后,他又开口:“姐姐,如果春天不来,怎么办?”我顿时失措,如果春天再不来,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凝结在这个寒冬,不再醒过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冬天已经快结束了,春天还会远吗?也许后天,也许明天,也许现在,春天已经来了!”他咧开嘴,似懂非懂地笑了起来,抱过我手中的小孩,跑开了。我用手遮挡住阳光,看见他们的背影在我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但身后那一道七彩的光芒,依旧很清晰。
临走时,小男孩给我看了他画的画。他指着画纸上,树干上那几簇突兀的新绿,对我说:“姐,春天已经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惊奇地发现,路旁那些不知名的小草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