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离我们有多远?”我问。“距离地球三十八点四四万千米。”他非常官方地回答我。
2500年7月,在跨世纪的零点零分零秒,美国的载人宇宙飞船“征服者号”发射,目标月球。舱内20个人的目的是移民,在月球建立的大气舱会成为他们的居所。他们是世界上第一批移民月球的人,史无前例,前无古人。
当然,作为第一批人,他们将面临两种可能:一,无法适应月球环境死亡;二,在月球上度过余生因为技术的不足,他们只能通过身上的感应装置,来向地球的科学家传送身体的适应情况,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爸爸就是那二十人中的一人。在我眼里,他是最伟大的科学家,但却不是个好爸爸。他总是投身于科学实验当中,有时彻夜不归,几夜不眠,妈妈对他的关心他似乎感觉不到,对我也几乎没正眼看过一眼。
但是为什么,爸爸离开这宇宙的恩赐,与我地月相隔时,我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那晚深夜,妈妈在电话机旁等待研究所传来的消息,年仅六岁的我躺在床上,忽地就哭了,声音很响亮,邻里街坊都吓了一跳,赶忙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手足无措地看看我嚎啕大哭,电话机“低垂”,几乎挨着了地,无助地摇。
妈妈感叹,这就是父女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有时候,莫名地心烦,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会翻下床,穿上鞋子去楼顶看月亮我们家有阳台,可我就是喜欢去楼顶,可能是因为爸爸常在这里做小实验的缘故吧。
我站在楼顶,凉风拍打着脸颊,越加清醒。
十年过去了,今天是农历十四,离满月还差一天,可我已经能看到那轮挥洒着银白色光辉的月亮,圆圆的,仿佛就在我的头顶。明明是折射了太阳的光,可月亮却比太阳美上百倍,至少我这么觉得。
看着月亮,我觉得能看见我的爸爸和他居住的那个大气舱。他在和那个长满了胡茬常来我们家做客的大叔争吵,他俩的女儿谁更好……我的视线突然模糊了。我发现我哭了,可为什么要哭呢?我用手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流下,却忍不住抽咽出声。这是幸福的眼泪,我这么认为。
又一个十年过去,之前抽抽啼啼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干净利落的女科学家,二十六岁的我也是年轻有为。我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继续从事着地月事业。
上班第一天,研究所的所长给我看了这二十年来父亲的电报,每一封都很短,只有十来个字左右,却有四十来封。
“可怜我的妻子和女儿,你们没了依靠。”“我真想让女儿看见,站在月球上看地球有多美。”“和胡茬吵架了,我只想让他知道,我的女儿是最优秀的。”“请务必将这些年我的情况让我的女儿知晓。”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月亮离我有多远,地月距离逐渐地变大,这都不是问题。两颗坚实挨着的心,是没有距离的。
地球和月球,就算距离再远,只要我想见到爸爸,月球咫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