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雪白宣纸,一支狼毫毛笔,一碟酽浓黑墨,一缕幽幽焚香——这就是我的一片天空。
我与书法结识已有六、七个年头,但却从未有过丝毫的厌倦之情,仿佛是前世结下的缘分。每当我提笔蘸墨,市井的喧嚣我已充耳不闻,只有笔下行云流水般的书法在心里素行。 有一次在家练习,临的是董其昌的行书。与其他行书一样,同样是一波三折,却又有一些独特之处。起承转合时而犀利,时而圆润,不拘泥与古法却又并非放纵。他的字不像黄庭坚那样呆板曲折,也不像米芾那样缱绻缠绵,颇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平淡朴素,从磅礴气势中透露出来。
提笔,蘸墨。
当笔尖触在纸上的一刻,我的心灵霎时沉浸在了其中,似乎穿越到了明朝。我仿佛看到了董其昌年轻时信心满满地参加考试,却因书法略逊一筹而名落孙山,我为他感到惋惜;我仿佛看到了他中年时考取进士,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我为他感到高兴;我又仿佛看到了经历宦海沉浮之后,暮年的他厌倦了,只痴迷于书画,受人追捧但没有同道之人,我为他感到愤懑。手里的毛笔随着心在律动,纸上的墨笔虽与董其昌相去甚远,可满溢的情感却如出一辙。脑海中像是播放着无声的电影,五感顿时封闭,爸爸下班回来我却毫无察觉,只觉得恍如隔世。
书毕,落笔。
即使是放下毛笔后,我的手依旧微微发抖,细密的汗攥在手心。看着自己青涩、稚嫩的临摹,想着刚才那一遭“神游”,我绽开了笑容。
董其昌死后,后人对他贬多褒少,他也曾被徐悲鸿批判过不懂创新,可我依然最敬佩他。或许有人骂他借其“位高权重”而对他人“评头论足”,而我最敬佩他的是对书法的痴迷。在荣华富贵与精神追求难以兼得时,他选择了后者。这就像是老鹰宁可冲向天空翱翔,也不愿在鸟笼中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是因为对天空的信仰。
董其昌对书法精研邃思,使它像老鹰一样找到了自己的天空,面临死亡也矢志不渝。不知我的那片天空,你在哪里呢?
不由自主地,我再次注视着我的字,再次展开了笑容:
我找到了,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