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从我退下的冬衣上滑了下来。花草,树木,麻雀,还有风,她们都露出不大不小的脑袋,望着我。
我知道错过的春天,终于又回来了。
山涧空着。斜斜的桃花横披了一件粉红色的短衣夹袄,呼出一阵香气,把整个山涧熏成一个贪杯的醉汉。
山涧就那么空着,空荡得只有桃花。
草,从地上长长伸了一个腰。她穿着一件绿得发亮的外套,那些绿色像破碎了的泡沫浸润了断水的泥沟。于是,树枝抬起头,扔出一大片刚睁开眼睛的新芽。剔了骨头的阳光,抬着花轿,一路吹打,让那些断奶的绿向上,向左,向右,甚至是向下延伸。
多么大的山涧啊,一眼望去,目光望不到的空白与深邃,已经被绿色塞得像秋天里稻子一般饱满,变得天空一般广大。我用黑色的眼睛看着,眼球里仿佛让什么拥挤的东西呼唤着,如同漫无边际脱缰的春色。
春意像一杯放糖的咖啡,越搅越浓。一年漫长的等待,只为一时的春天。
我说,我想去山上看看,在明天。
这是散碎了的春天。地上的草虫,空中的花鸟,天上的风云,再加上些雪花般轻盈的雨撒下一片碎银,白得一片琐碎。她们或近或远网一般地交织在一起,把我饱胀的胃消化得一干二净。
城墙做成的山涧,插满了旌旗,从四面八方压过来。抬起头,我看得见旌旗上的象形文字,还有土坟一般的城堡。我想呐喊,喊醒山涧里的古寺。然后去上一炷香,把冬天的雾,请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