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纤细的手,是在繁重的生活压迫下才变得粗糙。
每天清晨,她要割一捆草喂猪,露水将她勤劳的双手打湿,也打湿她的额角。他就是用这双潮湿的手,每天重复着为我做饭的工作,也每天为生计而拼搏。
那双手,承载着他半生的辛苦,沥尽心血。那双手,不曾为任何事停止运作,只有为了任何事,变得更加匆忙。
我初中读了寄宿学校。母亲对此有太多担忧,在黄昏的傍晚,她反复对我说,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饭菜吃不惯往家里打电话妈给你送过去,天气冷了要穿热了脱,衣服要学会自己洗了……
她的叮嘱从来都是这样漫长,却有让人百听不厌的神奇魔力。
上新学校报道的那天,母亲起了个早,割好了一篓草,便开始精心准备我的早餐。她要把早餐做得不一样些,做得更加的美味更加的诱人,把她的嘱托和关心全包裹进去,从此和那些食物一起永远扎营在我心里。
那双潮湿的手,临行前反复抚摸我的额头。她说,到了新学校要开朗要活泼,才能交到好朋友,要听老师话,不要念家,你只管用功读书,爸和妈每隔一周都去看你。
我注视着母亲,她的眼神带着即将离别前的不舍和担心,眼眶内压抑住的眼泪在太阳下闪烁地像潮湿的雨露。我的额头,被母亲摸出一层汗渍,也像潮湿的露水。
后来母亲来看我,为我带来他做的面饼,还有用喝剩下的一个果汁瓶装的满满的豆浆。我原以为那只是母亲对我的安慰和鼓励,两个小时的车程,对不习惯于舟车劳顿的母亲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与煎熬。母亲说,快吃吧,这些都是爸和妈特意为你做的。
母亲潮湿的眼睛注视着我每一个吃的动作,仿佛她要把我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记忆下来,等到回去之后将这些影子一点点均匀分散到每一天的生活中去。即使模糊却美好。
我又见到她的那双手。它们变得更加粗糙,被繁重的农活和忙碌磨出大大小小的茧,成为他最骄傲的记号。我说,妈,你少干活了,多在家休息。于是母亲便使劲地点头,开心地笑,她说,都听儿子的。
母亲回去时,我目送他走出校门,消失在拐角处,被一栋水泥钢筋的围墙绝开。后来我回家,方才知道母亲从开不曾放下手中的农活。我走到家门口,问邻居的奶奶,奶奶说她在田里割草呢。
辛劳的母亲,渐渐老去的母亲,却从未丧失她的活力与年轻。那些潮湿湿的屋檐下,仿佛母亲还在织一件暖和的小袄,一针针融入她的慈爱。被雨水冲刷得光亮的青石板,母亲跪在地上搓洗我的脏衣服。她额上的皱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蛰伏下来。
母亲的手,越来越潮湿。我不知道那些潮湿的水,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我摸上去,却始终令我温暖,令我感动,令我为此珍惜。也许,母亲的爱,就是那么潮湿,那么温柔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