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这烟花爆竹也都买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好嘞,就回去的。”
我带好头盔,坐上父亲的摩托车,催他快点上车。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母亲的,“你回的路上,拐个弯去市场买点葱,家里的用完了,我不记得买了!这年夜饭肯定要吃饺子,没葱怎么行?”母亲在那头急匆匆地说着,父亲在这头一味地点着头,也没想到母亲根本看不到。
本来径直回家的路,又多了几个弯。我坐在后座上,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吹着,我更用力地抱住父亲了。这一路上,没看见一个人,这大年三十的夜晚,谁还会在外面逗留。我劝父亲:“都这个点了,市场哪还会有人啊,更何况卖葱的?别去了,回去啦!”“那不行,怎么说都要去看看,我不放心,去碰碰运气也好啊!你要是冷,就钻进我的风衣里吧!”我嘟着嘴,把头撇向一边。
往日几分钟的路程,今日显得特别漫长,等到了市场口时,我的手已经被吹得乌青。父亲叫我在门口等他,他进去看看。昨天上午才跟母亲过来买过菜的市场,今天看它却格外陌生,地上都是烂掉的青菜叶,路上的坑也都积着泥水,往日喧嚣的市场如今却变得如此冷清。我站不住了,追着父亲,也跑进了市场。我一边追一边喊着:“爸,等我啊!”这一句喊出去,四面都是回音。我觉得好玩,越喊越起劲了,追到父亲身边也仍在喊,父亲便拍拍我的脑袋,顺势拉住了我的手。
父亲四处张望,眼里透出的是期待的目光,我却低着头,挑着没水的路走,生怕弄脏了新买的鞋。不知不觉中,市场也差不多走完了。正当我们失望之际,突然,传来一个很细微的声音:“老板,买菜吗?”我与父亲都回过头去,只见一位老伯蹲在墙角边,面前的筐里还稀稀拉拉地摆放着几把葱和几捆白菜——是那种一看上去就知道很不新鲜的。我拉拉父亲,示意他走算了,这么不新鲜的菜买回去,母亲也会责备。但父亲却走上前向老伯询问起来,“这葱怎么卖啊?”“不贵不贵,最后一点了,一起三块吧!”“这可差不多两斤啊,才三块?再说我要不了这么多呐!”父亲一边说,一边挑选着。趁着这时,我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伯,他穿得挺单薄的,膝盖和肘部也有大大小小的几个补丁,头上象征性地戴了顶又烂又脏的毛线帽,脚上穿着双胶鞋。他撸了撸袖子,帮父亲一起挑着菜,一边说:“老板,一起买走吧,还有这些白菜,都是自家种的,可甜了!”父亲没搭理,老伯也没说话了。付了钱,父亲对老伯说:“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又是大年三十的,家里人该着急了!”“不行啊,不行啊,我得把菜都卖完才能回去啊!换了钱,才能帮孙子买花炮。”父亲摇摇头,拉着我走了。
才刚走几步,心里正想着终于可以回到温暖的家时,父亲却松开了我的手,把菜转交到我的手上,自己返身走向老伯。我没有动,只是在远地看着。天色已经很晚了,隐约只见父亲掏出钱把剩下的菜全都买下来了,装在袋子里。他又顺手扶了一把老伯,让他起来,老伯踉跄地站起来,差点摔倒,幸好父亲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胳膊。可能是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墙角蹲了一天吧,老伯的脚已经冻僵了。我突然反应过来,小跑过去,帮了父亲一把。这时,父亲说话了:“呀!你这脚还行吗?要不,到我家去把!”“老板,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啊,你已经出了这么多钱把我的菜都卖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你们快回去吧,我没事的!家里还有小孙子等着我呢!”老伯边说边把父亲的手拿开。可刚一松手,老伯又重重地摔坐下去。父亲见状,连声说:“不行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说着就把老伯往身上背,我在一旁不知所措。老伯执意不去医院,几次都挣脱了,嘴里还念叨着:“家里还有小孙子等着我买花炮回去啊!”父亲见他这么执拗,便说:“你的脚是走不了了,这样吧,我送你回去。”开始,老伯还推脱,后来父亲强拉着他上了摩托车,把那个属于我的头盔给了老伯戴上,就丢下一句:“你先回家!”说完,骑着摩托消失在暮色中。
我一手拎着白菜,一手拽着葱,站在脏兮兮的市场口盯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发呆。刺骨的寒风依然凛冽地吹着,我禁不住一抖。面对华灯初上的大街,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步行半个小时,我到家了,脸被吹得生疼,手也早已没了知觉。母亲接过菜,问清原委,只是让我先找点东西充饥,说要等爸爸回家再吃年夜饭。我歪在沙发上,脑海里浮现尽是父亲帮那老伯烧水、洗脚、做饭、照顾他小孙子的画面,对了,还有他把我的烟花放给小孙子看的画面。
想着想着,快要睡着时,门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