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深处,长河尽头,是敦煌;黄沙之中,石窟之内,有壁画;线条缠绕、色彩交融之处,是常书鸿魂灵长眠的地方。
他太傻了。已然踏上这片从泥土到明月都是艺术点染成的国度,他却因河畔旧书摊上的一本画册跳下了“巨人的肩膀”。看看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大陆内腹,大漠深处,脾气暴躁的沙风能吃人!再听听他是如何哀求别人与共赴西北的:“你想不想去敦煌?”——“求你了…与我一起去敦煌…”这般卑微,何必呢!
可正是凭着这份傻气,他守住了沙城中的宝窟,守住了千年丝绸路上的艺术锦帛。而这一守,便是一辈子;这一守,便是儿女情长、家国动荡也动摇不了的;这一守,守的是“山河兴亡史,民族光耀时。”他选择离“巨人”而去,钻入鸣沙旷野,成为守卫敦煌艺术石窟的“巨人”。
洞里黑黝黝的,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晃。鬓角斑驳的老人静静地看着曾经的无名画师们用生命勾勒而成的壁画。他皱纹满脸,一身磨损甚是严重的呢子大衣总是沙扑扑的,仿佛永远都洗不干净。可他的脊梁挺直,神采矍铄,眼里是不曾、也不会熄灭的火——对艺术的痴、对祖国的爱、对自己得狠、对人生的悟…
常书鸿的大道是狂沙怒吼的大道,纵使痛苦、纵使艰难,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说:“再转生为人,我将还是常书鸿,去完成那些我未完成的事。”他走到了生命的又一个起点。他的大道“画郎黄沙筑,空前绝后无”,风沙平息处,是用生命铺就的盛世辉煌。
他是伟人吗?是的,是他拯救了敦煌艺术。他是普通人吗?是的!每一个人都是普通人,每一个人,都心怀大梦。曾经我以为英雄一定是拯救世界的人,一定是名扬四海的人,一定是舍己为人、舍生取义的人,但英雄其实远不止这些人。常书鸿将生命融入戈壁大漠、老舍将灵魂刻入文字,秦玥飞将知识放归田野,支月英将青春献给大山……我们各有各的大道,各有各的高山险谷,但行大道者,终是殊途同归,终归真、归善、归美、归于无私、无畏的爱。
沙砾鸣响中,画郎魂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