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巧绘英华,明灯初上心头。
爷爷有一双浓眉,在他瘦削的脸上,似着墨大显身手,似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似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颇有雄劲的气概。
悠悠岁月长歌,爷爷的浓眉燃烧了山头,将一径长途点缀得红红火火。
爷爷的手长着厚厚的茧,却有着“点石为金”的魔力。他时常寻来优质的木材,找了一把锯子,一个人便能在小房间里干个不停。我时常做个耐心的看客,看他锯起锯落、木屑飞扬,看他测量计算、精雕细琢,看他眉头紧锁,目光坚定。最后忍不住打了盹的我被爷爷的惊呼惊醒,睁眼,一只四角牢固、端端正正的木椅已经在向我行“注目礼”了。
爷爷扬起笑,额上的眉毛舞动起来,他们打着旋儿,唱着歌儿,声音传响了四方。爷爷摩挲着木椅,向我感慨:“说到底,还是自己动手好啊。”爷爷向来喜欢自己动手,并要求他的儿孙要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我轻触了一下木椅,内心水波几番起伏。听,那对张扬的浓眉又在唱歌了。唱着这夏天的干劲,唱着这时代的强音。爷爷多年勤恳所积攒的力量也便到我手中了。
爷爷的浓眉像晨雾中的那一抹艳阳,令我看尽长安娇艳花。
我和弟弟总因为小枝小节而争吵,因零食而打得两败俱伤,于是,爷爷便出现了。他不说什么,只静穆地盯着我。他的浓眉凸起,像那九曲回环的险山,直直地震撼到我。我连忙收回争抢的手,零食也便归弟弟了。这时,爷爷的浓眉舒展成了平坦的草原,任凭欣慰的野马在上面奔腾,他不说话,可却让我知道,谦让是一种美,一种值得我传承下去的美。
爷爷的浓眉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雄劲气派,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清澈透亮,更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粉嫩轻柔。周末回家,爷爷总唤我陪他喝茶。蓝釉白瓷,氤氲茶香,爷爷的浓眉在热气中显得格外朦胧。我轻抿一口茶,多日积攒的压抑也就飘然了。爷爷漫不经心地跟我讲历史,谈明朝皇帝朱祁镇被弟弟弃置他土、囚禁数年后,又如何有信心毅力去搏斗的悠长史事。末了,他轻拍我的肩,道:“别着急,慢慢来。好东西都是熬出来的。”
茶水滚沸着,爷爷的浓眉也涌动着,轻柔地把流泻的光赠予了我。而我随着古老的歌,悠悠向前走。
爷爷的浓眉或许只是一对眉,一对普通的眉。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只岁月的摇船,行吟山水,飞窜四季,在我的世界里激起水波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