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些孩子为什么拖着车子?”一个在汽车里的小小的惬意的人问着。
“已经是冬天了,他们拖木柴去。”
“他们不觉得太重吗?”
“不,亲爱的,他们已经弄惯了。”
——斯米尔宁斯基《赤脚的孩子》
“看哪,那些赤脚的来了。三个,四个,六个。拖着装满了木柴和枯枝的小车,他们绷紧了他们的年轻的身体上的筋肉。”这群额间淌着汗水,眼中含着血丝,脚上布满旧伤和新伤的孩子,再次走进了我的脑海里,手有些不听使唤,落下每一个字,都化成了无声的凝噎。
“两个世界,一个是多余的。”斯米尔宁斯基借着女孩的口,喊出了这句话,而当时,那个女孩正微笑着看着天空,她衣衫破烂,全身脏黑,身后是一片灯红酒绿......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描述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的震惊与悲伤。
想起了白居易的《卖炭翁》,想起了那个在天寒地冻时,仍穿着单薄的衣衫,乞求天更冷一些的老人。苍白的两鬓,乌黑的十指,在傲慢的官吏的面前,成了可悲的代名词,成了盛唐最具讽刺性的存在。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含着金钥匙,一掷千金的富贵人,同样也从不缺在尘埃里拼命挣扎的苦命人。总有人活在云彩里,总有人挣扎在泥泽里。就像斯米尔宁斯基喊的“两个世界,一个是多余的。”
泪眼朦胧里,一双手伸到了我跟前。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手背满是裂痕,像干旱时,龟裂了的土地。十根手指浮肿,泛着不适宜的桃红色。“这手?”我颤抖着声音询问。“这手啊,是常年在水里泡,所以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很痛?”“刚开始的时候,吃不了这苦,现在早就习惯了,不痛了。”不痛了?怎么会不痛呢?不过是早已麻痹了;早已习惯忽略自己的痛觉;早已习惯用肩膀撑起一个家。“姑娘,以后多光顾。”他笑着递上装了鱼的袋子,我这才注意到,他还细心地往里面加了氧气,鼓鼓的袋子里,一条鱼正甩着尾巴,看起来精神很好,力气很大。“叔!您的孩子呢?”我忍不住开口,眼里是他花白的发,沟壑纵横的脸。“他们都在外面工作呢!孩子们可出息了,工作都很好。”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里洋溢着骄傲,苍老的脸,因为这份骄傲,涌上了耀眼的精神气。“真好啊!”我由衷赞叹。
郁结在心头的哀伤,渐渐散去。两个世界,一个纸醉金迷,一个苦难相随,可是无论哪一个世界,人们都在努力地活着,努力为自己,为家人,改变点什么。世界生来不同,但人心是一样。
生而为人,从来没有人会习惯苦难。假如那个汽车里的母亲能告诉她的孩子,“他们当然觉得重,所以我们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假如那群收炭的官吏,能放下傲慢,以一份善心相待;假如每一颗心都能柔软一点,再柔软一点,那么即便是两个世界,即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世界也会因为这份柔软而拉近距离。
两个世界,无论哪一个,都不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