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先是电闪雷鸣,紧接着天便决了口,狂风席卷着雨水,哗哗地泻下,屋顶都要被砸破了。
老贝尔曼躺在斗室的破竹椅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浑浊的眼睛盯着窗外发呆。他在想什么?他觉得,琼珊还很年轻,不应该得肺炎,更不应该失去对生命的信心。他多想帮助她啊!可是,自己一个穷老头,能做什么呢?“这个愚蠢的姑娘,居然让一片藤叶来决定自己的生死,真是太可笑了!那藤叶也不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这该死的风吹落完?”老贝尔曼自言自语。突然,他灵光一闪:“要是有一片叶子总不落下,琼珊是不是就有一直会保存着生存的希望?”
屋外,仿佛夜都要被这暴雨和狂风吞噬。老贝尔曼毅然地走了出去。他撑着一把伞,全力地遮着左手的调色板,上面是绿色和黄色的颜料。他知道,哪怕是一丁点的雨水混入,都会影响他后面的工作。
琼珊的窗外,在狂风和暴雨的肆虐中,一株光秃秃的常青藤枝丫静静地蔓延在院墙上,仿佛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的确,天一亮,他就会从窗口悄悄带走那位年轻姑娘的生命。老贝尔曼仔细比量了一番,又找来油灯和画笔,带着调色板,就着墙边的梯子,爬了上去。
雨打在身上,被风一吹,老贝尔曼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手指便僵硬起来,完全不听使唤。然而,这并不能褪去他的决心,他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他用笔尖蘸了些颜料,用半生的力气画下了第一笔。这不仅是第一笔至关重要,更是因为他的手已经都快要握不住画笔了。“这该死的手,偏偏这个时候跟我唱反调!”他不禁咒骂起来。的确,平时画一片叶子他只需要短短的几十秒,而现在呢,他几乎画了一夜。
终于,一片深绿色,夹杂着些许黄色的树叶完成了,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老贝尔曼颤颤巍巍地从梯子上下来,看着自己的杰作——那是最后的一片常青藤叶,靠近茎部的地方仍然深绿,可是锯齿形的边缘已经有些枯萎发黄,但重要的是,他仍然傲立在离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这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作品了!”他喃喃自语。
老贝尔曼深深吐了口气,当他弯腰去拿伞时,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这才发现,衣服裤子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也淹没在一大滩水中。
“可爱的肺炎先生,你终于来拜访我了!”老贝尔曼浑浑噩噩地往回走,跌跌撞撞地推开门,一头便倒在了地上,直至意识渐渐模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