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溪
水至清却无鱼。
水草流苏,滑滑溜溜,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蛇一样的扭动身子,好象在用力的奔走。
水太清了,又太静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有王维诗的意境。水流在奔走,不知它为什么要奔走,要奔向哪里,它有目标么?它的目标就是不停的奔走?
破屋
破屋立在繁密的菜花地,是风景画里最浓重的一笔。四壁已经残破,摇摇欲坠,松木柱子像比萨斜塔。风儿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吹,才能让它倒得更漂亮些。
很希望屋门外有一条狗,小小的,慵懒地看人一眼,然后再脑袋趴地上接着睡;还希望有一位守屋的老人,只要一位,沧桑而清矍,可以和他坐一个下午?
师傅
师傅是蹬三轮车的。
我走了许久,出城已经好远,碾过凌乱卵石铺就的小公路,在一个满地野鸟啄食的静寂工厂门口,我看见了他,蜷缩着横躺在他的爱车上,双脚和头各枕着两边的扶手,旧帽遮颜。
煦暖的春阳铺在他的车篷上,篷布的影子投下来,盖住半边身子,使得他一半金黄,一半暗青。
尽头
绕城的公路,宽大而且四通八达,首尾相连,经络密布,没有尽头,或许尽头在太遥远的地方。
我拐上了一条纯粹的乡间小路。小路的左边是一排还没有发芽的水杉,紫褐色的;右边也有,但杉下多一条小小的沟渠,水流无声,一如人的血液流淌,昼夜不息,人却听不见它的呼吸。水杉外边是大片纯青色的小麦和纯金色的油菜花,广阔得无边无际。
小路总是不会太长,它的尽头是一片残破的水门汀筑成的平地。平地堆满城里运来的断砖乱瓦,矮丘一样,被雨水冲刷得极其干净,实在可以坐下来静一静,享一享行到水穷,坐看云起的从容与恬淡。
夕阳还没有隐去,歇息在老远的一排水杉林上,真是一幅很写意的山水画。杉树林高而且直,象一队雄兵,佩紫褐色的兵衣;褐色水杉的脚下是一大片嫩黄的油菜花,嫩黄菜花的脚下是青绿泛光的小麦,青绿小麦的脚下是灰白的水门汀平地,水门汀平地上的乱砖堆成小丘,小丘的上面站着一个巨人,巨人面对太阳,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的头搁在骨力十足的单车坐垫上。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这是一个无声而有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