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人们仿佛都很厌恶套路,以至于“套路”这个原本中性的词汇已经开始偏向于贬义。与此同时,大家也开始频繁地将“套路”一词置于一个负面的语境之中。
不过,这样频繁的使用反而使“套路”一词的定义开始变得有些暧昧不清。因为套路在我们的日常语境之中与其说是专指某一准确的状态与定义,不如说是作为一个大而化之的对立面而存在。
譬如:大家习惯于把套路与真诚对立起来,代表虚伪;而后又把套路与创新对立起来,代表陈腐;同时也时不时地将套路与高效对立起来,代表冗杂与拖沓。诸如此类的对立我还能举出很多,几乎每条对立都想要为套路定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却又没有一条说清道明了套路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综上所述,我实在是想给“套路”冠以一个不怎么光荣的美名——“公用贬义词”。也就是说,不管什么负面的含义它总是要沾一点,而不管什么正面的词汇也都总是要通过对它进行贬抑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我不禁要为“套路”喊一声冤枉。其实“套路”一词的本身含义无非是表示一种确定的规则、一种已存在的法度,并无任何正面与负面的附加意义可言。只是人们习以为常的言语习惯的缘故,才导致了“套路”一词背上了这么一口巨大的黑锅。
而言语习惯往往是其背后思维方式的一种表象,是形式与本质的关系。接下来,我们则开始透过现象看本质,来分析一下为什么套路受到这样巨大的不公正对待。
现如今的时代是一个与历史和传统割裂的时代,是一个没有过去、只有将来的时代。现代的力量显得如此强大,以至于我们的世界仿佛就是从我们初生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这种时间层面上的狭隘与孤立,使得人们的思维方式趋向于反抗旧的、提倡新的。这样的思维方式其实原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迈步向前是人类的本分,毕竟从来没有什么主张反动倒退的力量是有办法逃避最终的灭亡的。
可是在这一方面,当下的人类文明仿佛有些矫枉过正了。当人们开始忽视过去的一切经验教训,而徒然追求一种非新即旧、非黑即白的对抗性进步;当人们开始反对一切体制、建制以及成体系化的文明产物,而寻求全然的自由与个人权利的实现;当人们甚至开始不相信知识、理性、教育,而将之视为一种可笑的“套路”的时候。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由所谓的“进步、人权、自由”这些空洞字眼导致的文明衰退将会以极为可怕的形式表现。现如今,美欧社会由民粹主义、反智主义浪潮而引发的混乱与倒退不是恰恰说明了这个问题么?
因而在我看来,套路的存在在许多时候是相当必要的。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不论是教育与知识的传授、抑或经济的发展与社会秩序的维系、再或者缩小到个人的成长,人类进步目标的最终达到不是都是要靠一点一滴对于“套路”的积累与学习而得以实现的么?
所以,我想要在这里为套路喊冤。因为套路就好像是一节一节的楼梯,虽然走起来使人感到厌烦与冗长,却也是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如果有人觉得走楼梯过于缓慢而打算从百尺高楼飞身跃下,那么除了粉身碎骨以外我实在是看不到等待他的会有其他更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