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时候,我终于弄懂了忧伤的含义,它们如同席卷而来的潮水一般淹没了我。然后,我变得不再单纯。不再是那个除了笑和玩其它东西一律不知的傻丫头了。
就在十四岁,我爱上了一个叫LeneMarlin的女子,她站在挪威的海边,海水漫上了天空,似乎是一种蓝色的忧伤。
我站在音响店的门口,感觉到有漫天的雪花,它们贴着我的脸庞,冰冷而凄美地落下,然后再静静融化,变成如同眼泪一样的水滴,那个浅唱低吟的女人,如同祭司一般苍白。她的声音略有些寂寞,滑过耳畔,却是漫无天日的疼痛与感伤。于是,我想,我是要爱上她了,虽然她的声线并不完美,可她是个多么寂静的女子啊!
用很多时间去听她唱歌,我似乎是依赖上了她的声音——那如同毒药一般的声音!一旦爱上再无可抚回。
我是个奇怪的孩子,我总是会莫名地依赖一些东西。
中午的时候,我走很长的路去买统一冰红茶,只是因为它的广告语是“年轻无极限”。看到燕姿漂亮的笑脸,我总会很温暖。因为我会觉得我没有在苍老。
这一年,我把一句话记得很清楚。一个叫霍艳的女孩子说“十四岁的我们开始苍老”,我时常感到衰老如同一株盛大的植物,在我的身体里滋长,那是一种极其美丽的植物,有艳丽奢华的花瓣和极致的颓败——也许是罂粟。它们迷离地开放,却是以无以复加的姿态,诡异并且奇特。
我极其羡慕燕姿的青春,虽然天知道我比燕姿小多少岁。
嗜睡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我开始依赖我亲爱的床,有睡不够的觉。我总是热爱睡眠,因为我认为我可以把一切无价值或者说不符合年龄的想法溺死在睡眠中。
“醉生梦死”,的确是个很好的词。睡眠可以让我们忘记一些我们需要忘记的东西。
可是,在极度地渴望睡眠的时候,我却开始经常失眠,在深夜里突然醒来,呆呆地望着天空,然后流一些眼泪。喝很多很多的水,自言自语,孤单是一种渗入骨髓的感受。夜深时,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流出。当我把脸静静靠在床沿时,突然很想打电话问问“小鱼”在干什么,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能入睡?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开始管一个女孩叫“鱼”。她是一个男孩子性格的女孩,十分可爱,我们是同样很闹很闹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过她流泪。于是她是无泪的“鱼”,只是她同样会失眠,很晚都睡不着觉,为了别人看不到的忧伤,为了自己不希望别人看到的眼泪。有时我会在很晚的时候收到一些短信,那个女孩对我说,她觉得她已经不得不疲倦,像是很坚强样子的人,实际上一碰即碎。
十四岁的时候,我仍然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比如小璇子,比如媛柳。我们常常会说许多搞笑的事情,很快乐很快乐的感觉。说到帅哥会很花痴,用一种崇拜的口气说自己的偶像,笑起来直跺脚仿佛不制造出地震誓不罢休。可小璇子仍总会写一些灰暗主题的文字,媛柳在我说起一些忧伤的事会许久不说话,都是不敢承认忧伤的孩子们。
我们曾在初一的时候迷恋上一个男孩子写的文章。明媚而忧伤的基调,那是一个清秀却掩不住忧郁的男孩子,他总是写那些奢华美丽的文字——在我们无忧无虑的时候。
可是当我们渐渐了解“忧伤”,却不再触碰那些文字了。它们变得让我们不再敢轻易去描述。有时,摸到那书脊都会有一种绝望油然而生。我们年轻而忧伤的生命和忧伤的生活啊!
爱阴冷的文字,是为了证明我们是温暖的。
看很多冷艳的文章,然后爱上一些。
我的十四岁几乎是和村上春树的书度过的。开始喜欢上《且听风吟》里的男主角,那个开车到海边看海的男子,那个有着说不出寂寞的男子。
暑假的时候,我几乎看完了所有村上春树的书。喜欢《且听风吟》,喜欢得紧,那种几乎是病态的寂寞。那样的阴冷,让我觉得我淡淡的微笑是那样的温暖。
喜欢李萌是因为她在《日落大街》里写的那些话。叫“小檬”的女孩子对她的朋友说:“你们不应该去看那些东西,你只要知道小檬一跳一跳地走路张牙舞爪地爆笑就好,你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要去看那个你们不认识的小檬?”看到这句话时,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滴在手指上,很温暖。
我几乎对我的朋友说过同样的话。在他们看了我的文章之后,他们说若写文章让你那么忧伤那就别写了吧,我们只希望你快乐。他们是我爱的人啊,我从来不想让他们担心。我的爸爸就对我说过,过多的忧郁和感伤会让爱你的人感到沉重。而我呢,我从来不想让他们感到沉重,我只要他们仍认为我是那个平时天真单纯有点傻气的小丫头就好。
十四岁,我写了太多忧伤的东西,因为我思考了过多的东西。我在十四岁搭错筋去看尼采,然后再也无可挽回地陷入感伤。我们从哲学中明白一些快乐,但大多是无奈、是绝望。记得很清楚的是尼采所说的永劫轮回,那是无边无际的煎熬,我们没有退路,亦不能反抗。就象安妮所说的那样,我们是宿命手中的一颗棋子。
我常常会想,若在多年后,回忆起我的十四岁,我究竟会记得什么,我想我一定会记得我十四岁的梦想。
我在十四岁,爱上了一所叫作“北大”的学校。爱它红色的围墙,爱它的末名湖,爱每一个北大人。也许关于北大,我心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是我终是爱上了这影像。我固执地认为我必定是要去北大的,因为它承载了那么多梦想,那些不可思忆的梦,那些我十四岁时的坚持,那些我将要付出的奋斗。
而我们的有些梦想,终究是不自由的。就像我十分想学历史,但我知道我始终是不能学文科的。这个世界给我们一些东西,然后不给我们一些东西。
如今,我会常常打开收音机,听调频的节目。那是一个寂寞的女子,她会在节目中放一首叫作《天冷你就回来》的歌,那个叫作枉楠的女主持人,她在每个星期天陪我度过寂静的夜,她寂寞的声音却让我温暖。
感情是她的节目中很热门的话题,不断有人发出“我很想他”或“我跟他分了手”一类的信息。这常让我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的一个叫《人鱼公主》的故事,那时我总认为有一天小人鱼和王子会再相遇的,现在我依旧喜欢这个故事。但是我不再相信王子和小人鱼会再次重逢,因为爱情如彼岸烟花,稍纵即逝。因为爱是一种华丽的幻觉。那天,看到霍艳所写的那一句“十四岁的我们不懂爱情”,突然就微笑了。十四岁时,对于爱情,我忧伤地背对,只看到它的虚伪。
前几天,“鱼”问我若长大以后会嫁一个怎样的人?我说一个会让着我的人,因为我是个任性的人。“鱼”说是的,我还是个任性随时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我突然愣住了,是的,我还只是个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虽然最近我一直在说我变得平凡了,变得平和了,可是我依然是一如既往地任性,我依旧是和喜欢的人说许多的话,和不喜欢的人招呼都不打,因为我只是个孩子。正因为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才会忧伤,我们拥有太多无能为力的思想。我们近乎幼稚地抗拒。
在我写这篇文章时,我喝了许多许多水。我十分喜爱那些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然后没入我的胃时的声音,那样的柔和。我想,有一天,我也能变得和水一般透明,这是多么美好的想法啊!
现在,我听见我的LeneMarlin一直在唱:
越过云端,这里除了光亮没有别的,
上面是虚空,下面是海洋。
我仿佛听到天使在歌唱,
可过了很久我还是孤单一人。
这真是停留的好地方吗?
属于我的翅膀啊,你在哪里呢?
请带我带我离开好吗。
我的十四岁啊!我的再也回不来的日子,我在这一年里终于陷入了忧伤,于是不可自拔。
我想,有些东西我们是要永远记住的,比如我的十四岁,比如我的朋友们。永远是近乎悲凉的词。
只是我仍旧是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但我知道,我会永远记得,那些十四岁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