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谈美,言“但凡美者,皆由人生,皆于人看”。既如此,美之美也,亦当由人心所决。竹之坚韧,梅之高洁,君子赋之。故曰:“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美之解读,因人各异。苏子与章同治共吟柳絮,章吟苏和。苏子胜章诗一筹,盖因苏子将此物提升到济世之境,关乎离别,关乎世情,而章诗只着眼于柳絮无根漂泊之美。又如周美成狂追柳三变诗风词风,宛然开花间别枝。而《品中国文人》作者刘小川则敏锐捕捉其惯见盈盈泪眼般娇柔之美,意其长于婉约,失于风骨,大约这便是学者与诗人之别吧。佛理常言,吾心所向即吾之所见,由是观之,美不自美因人而彰便是人之理想、经历不同,感受到的美亦不同。
美之立意,古今迭更。容若赋词,常自明代化用而来。“故人心尚永”何人能知,而纳兰那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却传遍有井水处。自前人之美中体悟,再由我之本心幻化出另样的美,不失为妙笔。五四运动后流行现代诗的风潮,令无数人心驰神往。君看郑愁予《错误》一诗似乎于温八叉《望江南》有异曲同工之巧,而后者宛然一派闺怨清长,前者却别出心裁,从过客的角度抒情,婉转含蓄,让人拍案叫绝。爱默生曾说,我从文字中思考哲学,得到的则是生活,想必也是这个道理。可见“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又是一种在人与人之间代代传递后,美的事物再次升华的过程。
美的内涵,由我独创。《离骚》中美人香草之用典,众人皆知。由美人代君主,由香草代理想与品格,不仅将哀怨抒发到了极致,亦开中华文化史的先河,意义大焉。西方印象主义画派不也如斯?他们彻底挣脱中世纪的桎梏,高喊美非写实应为写意,鬼才毕加索,将一生心力贯于画布始终,不顾旁人怪异的目光,才有了享誉全球的名声。试想若无打破常理,冲出束缚,何来这世界的精彩无限?何来我们生活的花样百出?可以说,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更是对已有事物永不止息的翻新,创造即美,这更是美的核心价值所在。
“由我观物,则万物皆着我之色彩”,国学大师王国维如是说。故美不自美,我心也。踩着云梯登高望远,方有美的新高度。故美不自美,我新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有如是豪迈的神气,才成美的诞生。故美不自美,我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