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梭罗有言:“每个人都是一座圣庙的建筑师。”自信者的安分与野心不仅不矛盾,反而缺一不可。他们走在自己的朝圣路上,只有不断安定着自身,也不断超拔于自身,才能筑成自信的圣殿。
蒋勋于《生活十讲》里所言的安分守己的自信者,坚守的是本心。恰如《世说新语》里殷浩面对桓温“卿何如我”的露骨蔑视时一句掷地有声的“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他们汲汲于观照自我,而不汲汲于成为他人。也因此,他们淡去了流俗式的亦步亦趋,收获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自由和富足。忆昔如庄周“吾将曳尾于涂”的洒脱胸襟,观彼若川端康成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的浪漫情怀,他们的富足,本质上不正是一种成为自己之后,握命运之轮于手中的自信吗?
不过,一味地安分守己无异于安之若命。试问多少人将所谓的安然洒脱视为自信,行之蹈之,最后纵有千般才华,却无从摆脱“伤仲永”般令人扼腕的结局?自信并非戴摩西尼甘于口吃而沦为二流演说家,亦非尼采止步深刻的哲思而终任语言学教授,而是前者面朝大海的衔石苦练,后者面对真理朝臣式的上下求索。由是观之,自信之刚需不止于坚守自我,还应当超拔自我。唯有不断超拔,才能坚守更好的自己,才能拔出如“举世皆浊我独清”一般的自信的底气。
海明威一席话振聋发聩:“真正的高贵不是优于别人,而是优于过去的自己。”“不优于别人”,乃安分守己,对自我内心的孜孜以求;“优于自己”,乃挑战自己,对自己潜能的探赜索隐——真正的自信者便是将二者一以贯之的人。正如《摔跤吧!爸爸》里的女性摔跤手吉塔,面对歧视时从未抛弃自己,面临挑战时从未畏葸不前,最后终于摘得世界桂冠 ;又如《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安迪,在囹圄中坚守内心的自由与希望,又挑战着自己的极限,以十九年光阴为其昭雪沉冤。他们的眼里,闪烁的是自信的光芒。
因此,安然与野心非二极端,而是阿兰·德波顿所言“对身份漠不关心和趋之若鹜的一种平衡”。夫唯如此,人方能于“通往自己的道路”中自信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