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曾说:“让我们在岁月流逝的滴响中,忠守着自己的孤岛。”窃以为不然,正如十七世纪的一位英国诗人约翰·多恩所说的:“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人生于天地之间,是社会中的人,固然要注重个体发展,但同时也要心怀天下,不掩故园扉。个体发展和对世界的观照之间并不是割裂开的,两者相辅相成。
人们对于世界的关注与贡献首先是以自我构筑为积淀的。“在一个社会里,当自我成为必要的丧失时,价值世界便完全被颠倒过来了。”林贤治的这番话强调了“自我”的重要性。事实上的确如此,站在个体角度的“自我”之于世界的意义不容忽视。个体唯有通过自我发展来对自身进行更好地构筑,才能更好地关注世界。古往今来多少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力求报国?又有多少大山里的孩子拼命成为更好的自己,想去看看山的那一边是不是海?个体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关注世界的角度、高度和广度。倘若只讲求对于天下的责任感,而使群体中的单个人要成为自己变得极其艰难,那么所谓对于世界的关注在这时也变得无意义。
同样地,从世界对个体的影响的角度来看,唯有将自我置身于当代世界的特定语境中,才能更好地进行自我定位并明确自己的理想、志向,在此基础上自我发展、自我实现,达到更高的人生境界。正如杜甫诗作中天宝的乱离,反映的是大时代的血泪,是对一个时代的苦难的担荷;西蒙娜·薇依与世间的磨难共情,“只要世上还有人处于饥饿中,我也无脸进食”。其中蕴含的是一种“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的社会责任感。正因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强烈社会责任感,才有屈原“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亘古长叹,才有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远大抱负,才有顾炎武“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的大声疾呼,而这些也恰恰成就了他们崇高的人生境界,为后人所敬仰。
这样看来,个体的发展为关注世界奠基,对世界的关注也助推了个体的发展,两者相辅相成。然而,注重个体发展并不是以“自我”为中心,自我的过分膨胀往往会遮蔽看世界的眼睛;关注世界也并不是一味地付出与贡献而忽视自我的现世幸福,毕竟像特蕾莎修女这样的人物是少数。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一书中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人生天地间,不掩故园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