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握残缺的桨/向花朵半开处寻觅/身披半袭星光/在星光斑驳里轻舞……
红艳艳的草莓
蛋糕店的窗户里映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这是上高中以来我们第三次见面,我和爸爸。我们都清楚,这是在向我的青春偷时间。因为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座小城了。
我替他擦了擦嘴角,他恍惚一下。“妈妈呢?她还好吧。”爸爸少有地提起她。
“嗯,很好。我们都好。”
“那就好。走,去买你爱吃的红艳艳的草莓。买完我送你回家。”
“好。”
提着六十八元一公斤的充满父爱的草莓,我进了家门。“妈妈,我回来了。”“回来就好,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你最爱吃的草莓。”听到这儿我赶紧溜进了房间,把我手中提的草莓塞进抽屉。
“那太好了,我的多吃几个。”我笑着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看她在盆里左挑右捡选了个最大的,又细心地摘去草莓上的绿叶,递给我,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咬着,妈妈笑了。她又在盆里扒拉翻找着,这回找了个小的,是颗半边儿发白的劣草莓,她把这颗草莓塞进自己的嘴里。我眼睛发酸,抢过盆来,挑来挑去,“妈,这颗大的红的给你吃。”
晚上,我梦到和爸妈坐在一起开心地吃着红艳艳的草莓。其实我不奢望太多,只是希望能把草莓分成两半吧,一半给妈妈,让她学会以后把最大的草莓留给自己;一半给爸爸,让他买草莓时记得讨价还价。
笑盈盈的丁香
楼下的丁香树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出生前它就在这儿,一到初夏,就开出一簇一簇的紫花。一串串笑盈盈的丁香里,藏着许多的梦。
这树是我和姐姐的许愿树,每一年,无论我们谁过生日,都在这儿许个愿。小时候我们俩在树下,天真地以为,丁香树里住着仙子,只要丁香花一开,仙子就能听得到我们许的愿,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十几年,这树每年都开花,仙子从没失过约,那些吃好吃的、穿漂亮裙子的愿望我们都实现了。
还没等我们长大,姐姐就病了。一天放学回家,我看见丁香树躺在地上,满地都是叶子和还没开全的花——树被砍了。
医院楼下的花店里,我没买到丁香花。老板说,丁香嘛,路边的野树野草里长的,没人买。
进了病房,是听得到呼吸的寂静。姐姐的头发掉得很厉害,光秃秃的脑袋上扎着针,手上的针眼在青紫的皮肤上连成一片。她却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眼神明朗,笑着做完一项又一项治疗,安慰我们说自己很快就会好的。
我告诉她花店老板的话,她笑着回我:“就是野树野草才活得好,活得绚丽。等我出了院,你可得爬树给我摘朵丁香花。”我说:“好。”
趁那棵倒了的丁香树被拉走前,我过去捡拾了几朵丁香。失去了滋养,它们有些憔悴,但还是那种绚丽的紫,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盈盈。我又许了个愿望:姐姐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长大。我不担心丁香里的仙子没法再信守承诺,因为我知道,丁香永远绽放在我们的笑容里。
低头凑上鼻子,那簇笑盈盈的丁香里,还留有属于童年的味道。姐姐曾说,只要丁香和我们一起笑,所有的悲伤就都会跑掉。
亮闪闪的星光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不知是谁肆意的大笔一挥,浓墨涂抹了星星。
窗内,文理分科表摊在桌上。灯光下,那个涂改痕迹格外显眼,我心满意足,准备进入梦乡。
高一的整个夏天,世界尤为喧嚣,从那一张文理分科表发下来开始。
“给大家两个星期时间考虑,选文选理关乎你们的未来,和家长好好商量商量,填表可要慎重。”老师郑重其事地开了个班会。
选文还是选理?
我极为纠结。搜罗出来的成绩单显示,我的理科成绩算是名列前茅,文科成绩则濒临在及格线附近,这些似乎早已为我指明了方向。但扪心自问,我是想选文科的。
新闻里的外交部发言人站在台上侃侃而谈,面对大批国内外记者毫不怯场,一字一句都代表着中国立场。——那可是我藏了很久的梦想。
但一想起天天给我重复“学好数理化,才会有未来”的妈妈,把我当作重点培养对象的化学老师,还有家里都选择理科的哥哥、姐姐……我的笔尖踌躇了很久。周围的同学,在分科表发下来的第一时间就都毫不犹豫地填了“理科”交了上去。是呀,还有和我共同战斗了这么久的伙伴……
“你理科成绩这么好,选文科要吃亏的!”
“文科考大学太难,可选的专业太少,你将来想做什么?”
“还想进外交部呢?小姑娘,少做点梦!”
几天里,周围的人都这么和我讲。
我妥协了,“理科”两个字在梦想和现实的交战声里印在了分科表上。交了表之后,我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觉得,有什么更重的东西压在了心头。
浑浑噩噩了几天,老师竟还了我的分科表。
“人生可只有这么一次,选择你喜欢的那条路走。”
“如果我选择错了呢?”
“选择了就无所谓对错,但如果连梦想的路都不曾踏上,那就真的错了。”
我笑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亮闪闪。
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我政史地的书和册子。我腾了个角落,就在“文科”两个字落纸的那一刻,喧嚣声停止了。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歇了脚,墨色的天幕里,闪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几十万光年以外的星芒,终于打败乌云,亮起了自己的光。
梦啊,藏在生活里,我还在路上。我明白,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