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荆州,倒是一下子没有什么具体的联想,只好走入看看。过了那座窄窄的高脚桥,到了村口,却见三岔路口的石条凳上歇着一位婆婆,面色晒得黝黑,但黑中透着亮光,问问年纪,吓一跳,八十有五,怎么看也只像六十岁的人。老婆婆耳垂几乎及肩,应了相书说的长寿相。她起身邀来客去家中喝水,身后那座老宅院石头垒砌的墙墙头已经坍塌,石头缝里钻出许多无名的杂草小花,木门吱嘎作响,院内随地爬满瓜藤,枝蔓下卧着一只睡懒觉的花猫,两只母鸡随着声响跑到另一边的墙角。
听不清老婆婆的方言,只好告别到另一边的小店里坐坐,小店的店主是夫妇两人,店堂修葺一新,货品无非是楠溪江啤酒、老婆婆花生米、娃娃的塑料玩具手枪之类的,夫妇俩说他们的四个子女都在外地开超市,每年清明节祭祖回来一趟,孙子孙女也都带出去了。坐了半宿,不见有人来买东西,男主人说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门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人,他们开这片店,其实也不是为了挣钱,子女们带回的钱够用,只是老两口太冷清,守着一间小店过过热闹日子。
说话间,来了一位老农,问客人是否是来收鸡蛋的,经常有城里的客人来买村里的本地鸡蛋。既然来了,那就带几个吧。老农去去几分钟,提着一薄膜袋子的鸡蛋回来了,后面跟着来了几位婶婶婆婆,手里也都各自提着自家的鸡蛋,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纯朴和沧桑。鸡蛋一一过了小店里的秤,都买下来,女店主找了个纸板盒子,加了些谷末末,小心地将鸡蛋一一放好,忽然问客人是否要吃,拿了两只去后面厨房间里煮,鸡蛋汤端出来却见着碗里卧着三只鸡蛋,她怕客人不够吃,将自家的鸡蛋添入一只。
听说来了城里的客人,还收了好多鸡蛋,小村的店里热闹起来,接着又有老农将自家种的南瓜、板栗拿来,问客人要不要,那扁南瓜个头不大,却长得很遒劲,让人舍不得将它切开食用,倒是可以用来静物素描的,或是摆在家中案台上做个装饰也是十分的妙;至于板栗,据说是荆州的最有名,只是离成熟的时节还有些日子,袋子里的几个外壳的色还很浅,还是这坚硬的板栗如何长在树上让人好奇。
于是去了板栗林。坚硬的板栗原来还有浑身带刺的,着实吓人,挂在枝头虽然不高,可那耀眼的尖刺令人望而生畏,哪敢用手去触摸采摘,轻轻一碰,已是灼灼的疼。不曾想平日里用刀方得艰难刨开的板栗,居然外面还有这样一副铠甲,带刺的外壳,坚硬的内壳,还有结实紧密的栗肉,板栗真是一种凶猛奇异的果实。
不晓得板栗成熟后是自个儿落地,还是村民去一个个打将下来的,那一个个小刺猬;还得麻烦把刺都卸了才能上市,估计总得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回到小店,和店主夫妇约好,秋天里等板栗熟了再来,带一帮孩子来见识见识聪明的村民们如何修理这些带刺的家伙。夫妇俩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过来提前通知,他们去准备几斤本地猪肉、杀一只本地鸡、打几块本地豆腐给客人们做一顿农家菜。
离开荆州时,忽然有很多不舍,似乎是村里有了很多的亲戚,卖鸡蛋的、卖南瓜的、老婆婆、小店夫妇,都显得很亲近。像他们一样淳朴的村民应该同样生活在芙蓉、古庙、鱼仓,每一个楠溪小村,都能让随意到来的客人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