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孩子回答说。
这是《约翰·克里斯朵夫》中的一段对话。在小孩的想法中,他固执地认为,未来的日子赋予现世的他全部的意义,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这句话的语义毫不含糊,却总是让我思忖良久。“我”的实体存在于“现在”,却又被即将到来的日子赋予意义,难道说,今天,只能从属于明天吗?
很遗憾的是,我不能在此自信地驳斥那个孩子,说什么“今天的意义就在于今天”之类的鬼话。
因为一直到目前为止,我无可救药、坚定不移地幻想“即将到来的日子”。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一直处于奔跑的状态中,似乎跑完一圈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我可以开始第二圈了,过了夜晚又能看见太阳了,经历了春天就到夏天了,过了十六,我就十七了……生命的脚步总是奔忙在新旧的交替之间,仿佛自我的伟大意义即在于充实又努力地完成过渡的每一步——是的,我坚信于此,日夜兼程。我对每一次闪失自责,对每一次懈怠愧疚,仿佛亏欠了那些即将到来的日子。
我不想在在此谈什么高考之于我的重要意义,在我们的思想观念之中中,它的符号化意义早已大于它本身,成为一种可供敬畏的召唤。而当一件事物的符号学象征意义开始凸显的时候,事物本身也将被无限放大,让你看清它,然后飞奔而去。
是的,高考就是明天,明天的意义全部赋予了高考,它们交织着,压迫现在的我,箭在弦上,我不得不发。境况就是这样。
然而人在奔跑的情况下是无法思考的。在一圈又一圈的循环中,跑动、眺望、回首,似乎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事要做。与此同时,你所处的环境在变,个人的状态在变,甚至变了个性,换了梦想,一切都是崭新的。
在这样的境遇里,正如张爱玲在小说中所写的“年轻人的民是无边的,他们飞到远处去,可他们总得抓住点什么。”
抓什么呢?自然只能是即将到来的日子,在无限的漂泊中,我们只能如此。可是深究到底,这样的“稻草”,连本身都是漂泊的。所以我们悲观、忧伤,进而充满力量。
进而我们无法思考。个人的经历如指数般爆炸增长,可自己形成的思考与认识少之又少,一切都被指向明天了,可我无数次难过地发现自我的某些东西仍停留在昨日。
没有谁生来就要成为明天,但明天注定要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说来说去,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就是社会所趋,也是我们所要承担的精神压力。任何一件倾向于极端的事物都会不可避免地带来诸多困扰。既然有那就不要回避,我们不要消解它的意义,我们更应该直面真实。
既然有功利心,有期待、有幻想,那就坦然承认。
我不愿意那样,一面活在幻想里,一面假意地说“把握、享受当下”。
承认功利心不应该成为一件难事,即使我们要会弃一些东西。又有多少人能像沈从文一样“倾心于现世光色”的同时“为人生远景而凝眸”呢?
我不能,在这个意义上,我是个孩子,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