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屋外风雨大作,心中竟有些惆怅,手捧一卷诗集,独自追思怀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一个可爱的少女误打误撞进入了藕花池的深处,在那个封建的年代,父母开明,她也因此拥有一段欢乐的生活。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对于眼前日暮美景流连忘返的赞叹。还有船桨轻轻拍打着溪水的声音。一个少女坐在一叶小舟中,著一袭素衣与婢女一同游玩,我好像听到了她正在柔柔地吟唱着什么,岁月如此静好,只是上苍从不肯轻饶了任何一个人。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想,这来客许是位翩翩少年罢,否则怎会让她慌了心神,甚至仅穿着袜子走路,金钗都滑落坠地。可少女心的萌动又催促她再去看两眼,想见又不敢见,于是她便悄悄躲起,借着嗅嗅青梅的由头,多瞧他几次。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一个纯情姑娘对爱情的向往之声,还有她害羞而又矜持的浅笑。
“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她自已是美貌超群,可总觉得同鲜花相比还不够娇美,心中怀疑着新郎是否爱她。新娘自矜,新婚甜蜜,幸福恩爱,她初为人妇,自是心中欢喜。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故作娇嗔与夫君对话,还有卿卿我我的畅谈。有诗曰:“赌书消得泼茶香”,她和赵明诚门当户对,过得高雅闲适,心灵相通,我想这也许是她最快乐无忧的日子了。
可命运弄人,上苍连她这般才女都不肯放过。北宋已末,明诚已逝,在那个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时代,她承受了太多太多。
北宋衰败,君王软弱,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独身一人承受这一切?可这就是她的命运,旁人无法左右,但随即她给我带来了无限震撼,那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坚强,一份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言壮语,让我看到她的勇敢。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黄昏时分,梧桐叶上细雨淋漓。一次靖康之变,她国破、家亡、夫死、伤于人事。她瘦了,往日合身的衣裙,变得宽大了许多。无边丝雨细如愁,无限哀伤似春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惨惨戚戚的抽泣,还有城中百姓的哀叹。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已憔悴体弱。元宵节本是亲人团圆的美好佳节,她却寓居异乡,独自个悲凉。吉日良辰,漂泊异乡,无家可归。她老了,双鬓斑白,双手变成了枯枝。他人笑语,可她用最平淡的语言道出了最沉重的不易。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阖家团圆的欢笑,还有那声声落寞的吟咏。这世道,谁又能懂她?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她孑然一身,连丈夫的金石文物也没能保住。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以泪洗面,她早已历经世路崎岖和人生坎坷,满心的忧愁又岂是一叶小舟便可载得动的?是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对未来的迷茫,还有连天的烽火声。
她的晚年无儿无女,孤苦伶仃。那天,一个机灵可爱的女孩映入她的眼帘。她想将平生所学教授与她,可一声“才藻非女子事也。”回绝了所有,是啊,在那个封建的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一生的绝学,无人继承。开明的父母,心灵相通的丈夫,命运多舛的一生成就了今天的她。毫不隐藏惊为天人的才华,不顾古人的偏见,敢说敢写敢做自己,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才女。
而现在早已不再是封建社会,生而为女子的我们,又为何要自卑,要在意他人固执的眼光呢?她能勇敢做自己,那么我们也能。多元化的社会,没有谁高人一等,我们应该做真实的我们。
她喜梅,因为像她,冰清高洁,凌寒独自开。她喜酒,因为懂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听到了她不知归路的惆怅吟咏。
但恍惚之间,我又见一明媚女子回眸一笑,低眉俏笑,朱唇微启,那声声吟咏也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