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
——题记
我又打开了那个铁盒,撑着脑袋,望着无限夕阳下的小巷街角。
那张照片里,只有一段七扭八歪的小巷和它背后橙红而纯粹的云和太阳。越过无痕的时空,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已被染上昏黄的秋日天空,丹霞直直摄入人眼,我举着相机痴痴的望着,双目仿佛盛满易碎的云,小心翼翼不敢眨眼睛,她们如绛雪绽放,热烈坠向大地,将其填补的没有缝隙,光与影的界限被灼化,水乳交融间仿佛在温柔的抚摸整个世界--连空中飘舞的树叶也采撷。烟雨刚洗过的大地带着点潮气,将日暮锁在风里。种在街角旁的那颗椿树,据说已经生长百年,很有灵气,枝干虬曲苍劲,错节盘根的互相缠绕着,光束钻过层层树叶间的罅隙,稀碎洒在脚旁泥泞的土地。我猛的惊醒,手忙脚乱的聚焦,定格。那个季节常会下雨,雨丝细的像层层薄纱,朦朦的笼在宁和安静的小巷,冲破砖石与瓦片的界限,--刹那,好像万物交融,风也噤声。每当雨停,我就搬过一个小板凳,撑着下巴坐在小巷的那棵椿树旁,目光穿过谈笑从容走过的胖乎乎的嬷嬤,穿过摇摆的自行车叮铃铃的响,望向我也不懂的前方。有时也会有卖小吃的小贩推车走过,馥郁的芒果果肉被切成厚厚的块状,每盒份量很足,榨好的鲜西瓜汁装到透明塑料杯里,粉红色的碎沫堆在杯沿,随车身摆动的幅度轻轻摇晃,杯壁上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折射出--束浅金色的光,混合着果香发射到我身上,我仍呆呆的向前望着,大口吸了一口气,好香。
外婆也会给我蒸香糯绵软的果糕,热乎乎的咬一大口,香气沁入很深的心底。在这小巷的半年里,我与外婆似乎找回普通祖孙的感情,尽管在我五六岁被她抱过后,我们近十年从未相见。那次我总算去看了看她,也看了看这个平和的女人选择独自度过余生的地方。
妈妈将家中的拍立得寄过来,我用它拍了很多照片,红砖,青瓦,卖果汁和果干的小贩,夏日的雨和秋日澄澈的天空,整整齐齐的摞在--起,放到收藏秋日树叶的铁盒里,妄图把那浅淡却温柔的时光也封存于此。我知道,我迟早会离开的。“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后来,我还是随父母回到北方上学,日日穿梭于车水马龙,钻入钻出在那些钢筋水泥的树丛,刚开始还总是愣神,觉得倥偬又迷茫,久倒也慢慢回归以前的生活,只是突然发现城市的月亮,似乎没有外婆家小巷的月亮明亮。它常常隐在云层后面,我努力寻找却仍望不到。
或许月亮也变了。
只好再看看那张照片里的月亮,再看看那条小巷的街角。那宁和的小巷,我早已把它当做我的故乡,虽没在那出生成长,它却给了我在时代飞速更迭下的栖息之地,-个逃避压力的避风港。在那里,灵魂也安宁。那照片是一条长长的藤,一头连着故乡,一头连着夜空中最广阔的宁静和最深沉的安详。
“十年愁眼泪巴巴。今日思家。明日思家。”我虽不像汪元量一般,独自离乡辛酸又艰难的漂泊着,念乡念的钻心刻骨,却也时常想起那温柔的小巷街角,想起那橙红的日暮,清透的烟雨,想起那盘虬卧龙的古树和澄澈的月亮,想起外婆嘴角的浅……心中早已认定,那才是我的故乡。
举头,望不到明月,低头,仍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