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李白悲情,未必悲得过柳永。若论悲郁,也难敌杜甫。或许只有悲壮飘逸四字能稍稍概括他的诗风。
他的悲壮是一种气象。放翁、稼轩之词,或悲愤,或悲凉,都只学到了他慷慨激越的气势,而非气象。他的悲,一悲便是极致。“朝如青丝暮成雪”,令人闻之扼腕。他的壮,是从悲中陡然而出的放达,有凌风御云之势。一悲一壮,跌宕之间,气象自生。这份气象,窥一隅而知全脉,是一幅完整的绘卷,少一笔都会觉得空滞。“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三山隐隐约约,若隐若现,朦胧隐晦之中给人一种暗中积蓄力量的磅礴之感。好似箭在弦上时那一瞬的威慑。白鹭洲横亘秦淮、长江二水,,这份气势喷涌而出,如雷霆一般。给人以不是在长江,而是到了都江堰的错觉。他的诗往往一气呵成,没有三山的点饰,便没有“訇然中开”的气势,而是王夫之“剪中流”的惋恨之感了。
他落笔悲壮,笔终却是空灵飘逸。即便是“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此等悲壮之至、气象万千的词作,恢宏之后也是难尽的渺远空旷。试想独上高楼,见到眼前西风之景,耳畔又是婉转之音,音尘渺渺,物是人非,细品之下确实是空荡荡的。他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飘逸之气不必多言。只能感叹太白谪仙之姿,可谓是空无依傍,清韵神绝。
悲壮是他的“质”,飘逸是他的“魂”。
后世说,子瞻似太白。其实不尽然。子瞻虽有“我欲乘风归去”的气襟,但更多的是旷达的气度。苏轼其实更像欧阳修,豁达之外是潇然。永叔似乎还多了几分气节,而东坡却像茗茶,甘苦自尝,总保持那份淡雅自在。李白则似酒,旷达又不羁。人在一剑一酒、且行且歌的悲壮之中,神魂飘在“将船买酒白云边”的出尘之世里。
其实,李白,只是一个想要起身离开红尘的人,奈何影子落在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