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上有几道模糊的刻痕,藏匿在暗栗色的涂漆里,与四周那些鲜明的,甚至于填上颜色的刻痕相比,简直低调极了。
那几道刻痕歪歪拉扭地揉在一起,再加上涂漆的掩护,我一时半会儿并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这出自谁的手。刻痕并未触及黄色的原木,力度很轻,也许是个女孩子吧,扎着马尾辫穿着蓝白校服,是个听话的好学生,但又不完全是个乖乖女,眼睛应该像小鹿那样澄澈中又藏着些狡點,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会写些什么?是坚定却又羞于表达的梦想?是喜欢的某个事物?还是某份甜涩的暗恋?是了,一提到校园,人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懵懂的少年心事,想起那年怦然心动的兵荒马乱。然后把它从回忆中捞出,用言语将沙砾打磨成珍珠、捧到友人面前,骄傲地用自嘲式的口吻发表一些烂俗的感慨。至此,青春在回忆中不断被美化,直至捧上纯洁美好的神坛。可往往正经历这美好的少年无法觉察,他们只在乎练习册还剩下多少页没写,食堂今天是些什么菜,寝室里的脏衣服自己洗还是丢给宿管阿姨。所以青春真的有那么美好吗?人们真的无比怀念老师同学吗?也许只是怀念十六、十七这几个数字罢了,毕竟在这个年岁,有梦可追,有事可做,有人可依,有家可回。成年人的世界里大抵还是少了份温柔的,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也许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少年人还是守着少年人的光吧。
视线重新聚焦,那刻痕依旧模糊难以辩认,但凑近瞧瞧,又觉着大概不是字,是某个图案,既然是图案,那就也许是男孩子画的了,中二少年们最喜欢在课桌上刻画了。有时候是动漫里的某个标志,有时候是篮球或足球的一些西(我这算不算对中二少年的刻板印象呢),那些奇怪的图案大都带着一种固执且坚定的稚气,长大了些再看往往是会笑笑的。这种幼稚从来都不被少年们(包括女孩)承认。花季雨季的少年们总是迫切的想要成长,想认识成年人的世界,所以他们会在意每一件与“社会”一词相牵连的事物,在一旦发现一则与众不同的观点,就迫不及待地赞并分享给其他少年,或多或少是想炫耀自己的“成熟”,这种“成熟”是被他们崇尚的。但有的少年并不是会表现出惊异,而是郑重地点点头,来展示自己也很“成熟”,然后成年人就会犹然一笑,用“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式的神态把自己同少年分隔开,诚然成年人往往会有更深刻的见解,但也无法达到透彻——世界这么复杂,谁能看得透呢?所以啊,在成年人的“成熟”面前,少年的稚气也就弥足珍贵了。
我还是猜不出这刻痕含义为何,如果只是人无意为之呢?由于解不出答案,而笔尖在桌面上徘徊,或是老师讲课间的无聊之举,无论是那一种,背后都隐藏着一段隐秘的故事,或长或短,或简或繁。它带着少年无知的心事藏进几道刻痕里,等待着我和像我一样无聊的人去猜测,去想象,触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编织一段朦胧的故事,随风消散在云里。
所以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这几道刻痕是什么,只是思绪游离间,桌面上又多了一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