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南院,秋菊谢了,梧桐飘零几张枯叶,桑树总算承不起冷气,褪去了最终一点绿色。只有那一丛竹,箭般矗立而清翠,朝气蓬勃。
竹的根修长如鞭,披着绿的龙鳞。它-活泼着,或隐钻于阴湿的土里,或显示于残叶飘落的大地,增添着,伸延着,满坡地埋伏着,似一条条不甘孤寂的地龙。南院有了它们的虬姿,生了很多灵气。
竹的杆是径直的,节节儿生,节节儿立,青青的。
它们是园中的贤士。风中,似在林中潇洒的玄谈。纤细的杆,或斜倚,或横卧,或端立,爽意随性,不顾外表,高傲孤鹜。纵使被腥风摧残,被血雨摇撼,依旧奏一曲大方的《广陵散》,颓唐得满天北风怒卷。“时穷节乃见”,那一丛竹立于院的衰落的一角,泰然面临,悠然清劲。寒冬季节,大雪最通达竹之心,一撮儿白雪留于青杆,无声地将那份清洁的竹品明示给青天黄土。
它们是园中的隐逸者,艰难终身。它们或立于山坡,或处于湿地,或植于荒墟,自守那份精神的乐园。“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瘦弱竹,秋风江上作渔竿”,求一份独善其身的安然。
竹的杆是拥挤的,一根一根,环围着母体,牢牢的,密密的。枝枝印着斑斑泪迹,杆杆残着累累创痕,却坚毅着,共患共难,同欢同乐,不离不弃。大雪掩盖,枝端低落,欲触土壤,但,只要一轮红日高悬,千枝万杆就呐喊着“照旧与天齐”的凯歌。它凝固着招架的节气、凌云的洪志,生生不停——
竹的叶是纷披的,岂论是缀于枝端,依然是落于土壤,它终身都是青青的,蓊蓊邑邑,碧翠欲滴。那叶里,流着竹的梦,竹的企图,盛满了对阳光的渴盼。它时而显得和气,时而刚毅,时而难熬,时而愤恨……
一丛竹,一副十全十美的绿的佳作,好朴素,好愤怒,从不猖獗,更不挑逗蜂与蝶。
“情愿食无肉,不行居无竹”,我的南院就有那么一丛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