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吗?冰冷刺骨的海水朝你倾泻而来,就这样,从仅仅打湿脚底,到盖住脚背,漫过小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寒冷寂静的深渊。悲伤,就是这样了吧。
悲伤,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沉默。它在无声的空气里填满酸楚的气味,将陈年往事的回味搅拌成苦痛的药水。呵地成霜,冰冻三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当年都门外的长亭,凛冽的秋风灌满了柳永的衣襟,水面上悄然升起的雾霭,正一点一点地吞敛着连接你我的介质,其实在木舟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里,我真的是感觉到了,被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放弃的感觉。柳永用一生的时间呕心填词,只为向宋真宗证明:我柳三变才华横溢,你不用我只因你目光短浅。可事实却是,垂暮之年的柳永穷困潦倒,死后的棺材都是由歌妓们筹钱为他买的。人的一生,在这样凄凉的氛围里戛然而止,真真是“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悲伤,是一种抱负无法施展的愤懑。你明明拼尽全身力气去为自己赢得光荣,可偏偏命运之石绊住了你的脚跟,你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跌落,在现实的迷宫里不知所措。时间把脉络轻轻改写,旭日暖阳是你凝望的眼。“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眼看着昔日浩瀚的大宋国土一寸寸被踩在金兵的铁蹄之下,辛弃疾只能孤身一人眺望远方,朝廷的腐朽压制着他征战前线的雄心,小人的嘲讽愚弄着他所剩无几的尊严,可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世间四季循环,人心剥去残片,终究只有自己被丢弃在失败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悲伤,是一种孤芳自赏的超人心境。你越是妄图击溃我,我越是闪闪发亮。既然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那我就自甘落寞。“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完全道出了自己当时的心境,落榜后的无限孤寂,化作永恒的钟声,重重地撞击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谱写出一曲超越时空的百年孤寂。从今往后,再也无人记住当年中举的进士,人们只记得,在那个江风冰冷得足以抹灭一切的夜晚,一个叫张继的游子在舟中暗自惆怅。
黑暗中有一只手指,突然按下了错误的开关,一切重新倒回最开始的那个起点。
这就是了,悲伤可以将你拖向深渊,也可以令你重新振作,但我们,都只是这漫长光河中的小小尘埃,无声地导演着自己的人生。
既然我们都战胜不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