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已全变白了,像一丛毫无愤怒的杂草,像一团繁杂的鱼线,罩在头上。
黄中带青的脸上沾满了污垢,还有时候和故障留住的道道脚印。清楚的,扎眼的。
眼睛单薄,好象没有瞳孔,第一眼看上去总有这样的感觉。实际上是有的,不过没有光。没有悲伤的气味,由于悲伤早以消尽了;没有期望的声音,由于期望早已丧失了。
原来,是有悲伤的,不过就好像是烛炬,燃久了,油就耗尽了。祥林死了,再醮的外子中风了,阿毛又被狼叼走了,消尽了,最终一点的悲伤也没有了。
原来是有愤慨的,不过就好像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在湍急的溪流中,长此以往,棱角被磨平了。捐了门坎,也不让参与“祝愿”,最终一点的期望也遗失了。
还有啥呢?
运气啊,你让她的眼睛里还有啥呢?
是愤慨么?卑下的愤慨在你眼前是如许的微不走道。
是按照么?按照早在四婶的那一声“你放着吧,祥林嫂!”中被吓走了。
眼睛里是无边的,混淆的晦暗,是无言的,非人兽的话语。
-洁净的鲁镇,有灰的烛台,白蓬船,发亮的香案,阿毛的小篮,本人捐的门坎……
这双眼睛果真累了,闭上了,闭上吧。
别再看了,别再受了。
运气啊,你还要让她看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