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三级台阶上。
“怎么了?”我在她身旁站定。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视良久,她轻微抖动的嘴唇总算有了动作。“我,我妈说,我的成绩再上不去,就,就让我回老家去。”她的眼圈开始发红,双手不断地摩挲着手臂。我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我知道,对于她来说,回到老家等于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将她拉起来。“我想我能帮到你哦。”她疑惑的看着信心十足的我,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拉着飞奔起来。我们一路小跑来到家门口,不顾那个身后气喘吁吁的人径直走进房间,捧出一堆小山似得资料。这是一堆小钱山。小山“哗啦”一声在她面前崩塌,她那黯淡的双眼终于显现出光彩。
日落西山,她将需要的书籍放进塑料袋中,同我道别。我目送她离开,看着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越变越小。一直到看不见她为止。我看了看表,急忙回屋将散在茶几上的所剩无几的书籍放回书架上,再松散的排开。书架里的书又像以前一样排得“满满”的了。我满意地看了看我的杰作,动身去厨房做饭。
纸终是包不住火。
期末之后,她兴冲冲的来找我。却见我跟她上次一样,坐在那个三级台阶上发呆。她没在意我的表情,愉悦早已灌满大脑。她用力的拉着我的胳膊,苍白的脸上印着绯红。“我妈,我妈不带我走了。她让我留在这里把高中上完,我们又能在一起玩啦!”我将胳膊扯出来,跟着她一起傻笑。趁她不注意时努力将衣袖往下拉,遮住可能破坏气氛的东西。我们依然那么要好,像被蜂蜜粘住的两只蜜蜂,扯不开。
“哎,你说我们以后一起上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好不好?”“当然好啦,就怕你到时候嫌我麻烦喔。”她听着,笑得欢快:“你那么勤快,还会做饭。这么好的人我高兴都来不及,还会嫌你麻烦?”我也笑了。她擦了擦汗,将我的手举过头顶,和着蝉鸣高声叫道:“说好的,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一起读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谁反悔,冬天就长一耳朵的冻疮!”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她满眼笑意的看着我,一起大笑起来。
人终会各奔东西。
父母打算回到原来生下我的地方工作,我自然是要跟着回去。
天空阴沉看不到一丝颜色,凉爽的秋风吹动着门前晾晒的衣服。我仔细地清扫着门前的三级台阶,抬头便见她满头大汗的站在台阶下面。“你怎么……”“不是说好要一起读初中高中大学吗,现在怎么又反悔了?你能坚持到小学的最后一年就坚持不到大学的最后一年?”她平静的语气里满是质问。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思考是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是前天我来找你时听到的。”我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是爸妈的决定,我反对也没用。”“。那你以后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对吧?”我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沉默了一会,我慢慢的回答:“也许吧。”她看着我,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一个小纸团。我看着纸团,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这样一句话:“那就别再回来了。”我的心瞬间凉了大半截。当我回过神来,发现她早就走远了。我站在台阶上,目送她离开。看着她越变越小越变越小越变越小,一直到看不见她为止。我快步走进家门,将纸团在茶几上摊开·拂平。皱巴巴的纸团上只写了四个字:我也回家。我身子一软倒在沙发上,眼睛得发胀。
“看来今年冬天,我们都要生冻疮了。”
初三:骆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