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吹过的地方,花儿低头,草儿弯腰,我的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记忆也立刻被牵回到那条长长的铁轨旁,一个两边种满了庄稼、长满了野花的美丽地方。
春夏之交是那儿最美的时候,也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外公会带我到这里散心,看火车呼啸而过。
那儿的格局从未被精心设计过。铁轨的两旁是窄窄的只容得两个人通过的小路,然后是绿草,上面点缀着紫的、黄的野花。你若是摘下一朵来仔细打量,立刻就会发现她们土里土气的,但是她们长在那里却再和谐不过了。因为这里是个无拘无束的地方,不需要娇艳的宝石般璀璨的花儿,只柳得下质朴的气息和最单纯的心。
外公骑着旧旧的自行车,载着我,行在这条小路上。一路无语,因为外公听不见我说话,只有火车从我们身边经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才会有所反应。尽管如此,我不觉得乏味,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比依偎着外公看火车更惬意的事了。这是一种淡淡的享受。
每次火车驶来,我就会兴奋地指着它过来的方向,外公就停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列车的响声越来越大,我长大了嘴巴,很夸张的样子,而外公仍是那样平静。
有时我大声呼唤着外公,声音却被湮没了。
一辆列车疾驰而过,我的心也随之走了好远,仿佛车子可以载我到我的心愿之乡。外公从不打搅我的遐想,他也看着远方,嘴角的表情很微妙,像在微笑,又不像在微笑。我回过神儿来,不解地看着他,心里却很踏实。
看完了火车回家的路上,外公会给我买一支棒冰,也给他自己买一支,我们对望着吃着棒冰,清凉在心中散开。因为耳聋的关系,外公很少说话,他常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我的在乎和关心。当然除了棒冰之外,还有他充满笑意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遥望着铁路的尽头……
然而我再也无法望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了,虽然我不明确死亡的概念,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铁道边的那两个身影依随逝去的风,渐渐的无影无踪了。外公去世时我在上海,我,无法不去想他的样子,那时我们已两年未见,他对我的挂念一定如涌泉一般吧。只是没有水渠为他引流罢了。一想到这儿,冰冷的泪珠就会从脸庞滑落。
我再次回到那条铁路旁的时候,不变的是温暖的风、纯朴的景,还有长长的延伸到远方的铁轨。我忽而想起外公每次远望的样子,也许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永恒。
我朝他每次遥望的方向看去,在描金的地平线上,我看见了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