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姽婳
她是在江岸边被发现的,不少人都说是一对夫妇在东方之既白时匆匆把她放在这里,就重新回到了渔船上。
周围人一时唏嘘不已,一个中年男子对这个穿着一身破旧衣服的女子说道: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没有名字,也,也没有家。”女子柔荑紧握着衣服,手指不断摩挲着,眼底则划过一丝决绝,她知道她被抛弃了,被她的父母抛弃了。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听风楼也恰好还缺人,你,你也不用露宿街头如何?”男子的眼里闪过算计,也很好的被掩饰过去,摆弄着手里的扳指。这样貌,唱个小曲儿都能带来不少生意,更何况他给的条件。
“好,我跟你走。”女子不带丝毫犹豫,起身拍拍身上和衣服一个颜色的灰尘,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这是她唯一的出路,纵使这里繁华,也不会是她一人能独自生活下去的。
男子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好,那你就叫,叫姽婳吧!”
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于人间。
二。只是戏子
幕后,姽婳淡描柳眉,月是粉黛,青丝官成了发髻,斜斜的插着簪子。她一袭红衣跃上了舞台。
她举步如若风拂柳,朱唇轻启,似燕子,名忍者,她的眉间,谁琵琶声所上了,一丝安运拂一袭水袖,便唱了出来,火红的身影在舞台上舞动着,唱到情深之处,眼泪滴落在台上,只是那轻微的声音很快被琵琶声掩盖了过去,而台下也不乏女子掩帕啜泣。
姽婳只是曲终时行了个礼,便毫无留恋的走下台,方才的泪痕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样子,她的眼里只有淡漠。
她到这里已经一年之久了,那个男子也确实没看错人,姽婳天生就知道何为戏子,凭着样貌和嗓音,没多久就在这繁华之地广受欢迎——但她也只是个戏子。
曾几何时,姽婳曾问过她,为何每次全身心演完,却能如此淡然而去?
那时候,姽婳说:“我只是个戏子,台上活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他们将我的悲哀当真,不,他们只是把戏子当真,而非我。而台下,只有自己能把自己当真,当成自己的本色,而不是一个戏子,因为没人会为你而悲哀。妧儿,放下自己的面具吧!”
不要着迷于戏子的一切,因为那不是真的。姽婳记着,这是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而在这之后,那个女子再不见踪影,她也学会了逃脱戏中的感情。姽妧一个人留在了原地,琢磨着他的话,什么是摘下面具?
三。火光
那日,是夜,桌上的烛台被打翻,火逐渐漫延开来。脂粉亦或是歌本被烧得干干净净,窗边的女子蒙着面纱粲然一笑,翻身从窗边跃了出去,也不忘重新将窗户掩上。她知道这场火造不成她死的假象,但,也总归会让他们明白,她的心意。
别了,听风楼!别了,姽妧!别了,戏子姽婳!
待隔壁的姽妧发现火势时,姽婳已早早离开,趁着天还未亮便出了城。
看着这火势,姽妧才想起前些日子姽婳所说的让她放下面具,原来她那时便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房中走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街上,人们只道少了那个惊才艳艳的戏子姽婳,但不久后,他们连这个也会忘却这城中也在姽婳之名。戏子总归不会被淡忘。
大火之后,姽妧也看到了窗户那里所留下的一张纸:妧儿,要知道,戏子,不会永远被人记住的,那不是你。
姽妧望着字条一时失了神。
离开后的姽婳先回了趟曾经的村庄,凭着记忆找到了家。当年,她也曾使很多人打探父母的消息,她忘不了那时模糊之中听见的对不起,好好活着。只是那时,她只知道,也只记得她,是被遗弃的。
不久后,她并得知父母双亡的消息,那是她第一次不以戏子的身份嚎啕大哭,她曾怨过他们,但知道了缘由后,她只后悔,一切都晚了。
她只在村庄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自那之后,再也没人知道那个戏子姽婳去了何处。
只记得,楚江之畔,伊人姽婳。
世人皆说,戏子无义。不,她们只是习惯了面具,而再也无法将它拿下,众人皆看戏子面上的笑颜,却不会知道她们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