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都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正值我舅公刚搬进老房子拆了重建的别墅中,又正好我放暑假,于是可以在那里度过了一周的悠闲时光。
那儿的夜晚不比市区繁华,怪冷清,整个七都似乎都没有路灯,像是被黑雾笼住了,院落里只能隐约瞧见房舍的形状,房子很多很新,却是灯光寥寥,因是著名侨乡,很多人在家乡造房,人却在国外。巷道上,没有人,却是能听见夏日蝉的燥鸣……走着走着发现路的尽头有星点光亮,不知是什么,走上前去,发现那是一盏点亮的灯笼,是整条巷中唯一明亮的东西,灯笼下,一位老妇,攥着一块被泪水浸湿的手帕,抽噎着。
我刚开始很一不解,毕竟黑灯瞎火的夜晚,一位老妇坐在台阶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灯笼哭泣便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您好。”我鼓起勇气很有礼貌地上前打招呼。她仍注视着灯笼,抽泣着,没有理睬我,我自讨没趣,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回到舅公家。临睡时合上眼回想刚刚发现的那一幕,由于家人讨厌提到这种暗晦之事,便没敢问。
第二日晚,我又去溜达,和昨天一样,我都怀疑她是在原地度过这一天的。她显得很削瘦,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倦意和泪痕,周围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她在这个地方无声无息地呆着……
第三日,大白天我在菜地里转了转,出来时怀着好奇心又朝着灯笼的巷道而去,她不在,也许是回家了。正巧舅公来找我,叫我一同去钓鱼,我连忙问他,“舅公,知道这儿有一位老妇人吗?”“你知道她?”舅公惊异道。“嗯,”“她为什么每晚要来这儿看着灯笼发呆啊?”“你可别瞎说!”舅公显得异常严肃,“她本只有一个儿子,老伴去世得早,她儿子在一个月前因在西藏交通事故离开了,自打那之后,她就变成那样了。”我默默点了点头,随舅公去钓鱼了。
晚上因太累,回来吃了晚饭洗澡就睡了。隔一日仍有安排休闲活动。一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再一次经过那个地方,她一如既往守在那个地方,凝视着灯笼,好像灯笼就像她孩子的脸那般灿烂,那么明亮。“忘了吧!”我开口了,她转过来:“忘不了!”她的脸相比上次又消瘦了不少,转过去又看着那灯笼。
当然,那位妇人沉浸于悲伤之中想让她忘却悲伤谈何容易。但一直这般下去又会有转机吗?一定是不会的!老年失子的悲痛总会让人难以自拔的。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而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是自己的选择。忘却那悲伤,过平凡的生活,难道不会更好吗?我只能为她默默祈祷。
我和她陌生,她自然不会为我的一句话所动,只希望她的孩子有知,哪怕有一天能通过妇人眼前的灯笼启示她:忘记吧……
第二天早上,我结束了七都岛上的休假,当我回首寻望那渐行渐远的村落,整个七都显得异常光明,那灯笼的光晕在强烈的阳光下,消散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