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进到办公室,她桌子上的东西让我很是吃惊。
满桌的纸张,试卷一张张、一堆堆的摆满在各式红笔下,似乎要挤出那窄窄的过道。风吹过来,纸张波浪般哗哗翻动,阳光打下来,“浪花”有点炫目。大多的试卷上也都粘满了“马虎”“烦”式样的字体,那一个个用酸痛忍下来的字迹,也留在了我初二的时间里。泡桐般淡紫色的花,也露出了久违的芳香,悄悄溜进了试卷的沉默。我才反应过来,要上课了。我赶紧跑回教室,却撞见讲台上一只只凌乱的手套、一根根断裂的粉笔正待认领。这样,让她愈攀愈高,炯炯目光落在了她“老师”二字的头衔上。这是何等专注的职业魅力!
课后,布置完作业,安顿好自班学生,她又拎着一只花白的纸袋徐徐走来。三两步,她就把手一下搭在了她女儿的肩上,三四根手指还略显出被重量勒白的痕迹。落地长裙在地上不断摩挲,她用手点了点她女儿的胸口,又赶忙撩了撩头上的刘海。她极力把头低下去,勉强地微笑着,硬是露出了那生硬的皱纹。眉毛轻拂,殷切的表情越来越明显,好像在不停地劝说:“这样做对考试有用的,不能懒,快点做!”我知道她曾经与女儿当众产生了隔阂,可现在不安地挠着纸袋角请求她女儿做课外题的她。那个在晚自习不停叮嘱细节的也还是这个专注的她!
她在专注这个词上从不禁锢自己,有劲拼命地干,有力拼命地使。其实,微苦中也有甜美在。
一处廊,一树花,一盆绿,一个女人。静谧地释放着她所呼吸的空气,其实,她也懂生活。
丁香到底还是美丽的!寻常朴素的她又站在那株丁香旁,先是用左手提着一只红水桶,右手极力地去拍打桶底,似乎不想放过一丝让它们——花草吮吸水分的机会。又是用手指轻微撇了撇绿叶,把脑袋探到红花间䀹着眼,掏出一把剪刀利索地修剪着旁枝杂叶。那样清脆的声音,使得她少之又少的眉眼间的惬意又出现了。这种远离工作的暂时“适当”休息,真是寻常日子里她给予自己的一份彩色。
过后,我又进办公室,发现她竟也回去了。无意间听到的如麻花般缠绕耳畔的响铃笑声,竟也是她发出来的。那样的欣然让我不禁用余光瞟了瞟,可谈笑间的活跃伴随着一种纸券的出场,稍稍冷漠了会儿。仿佛有呢喃之语传来:“这个可以免费试一下的,不要钱,”那一刹那,望着她身旁那位女老师冷淡的目光,和摇摆不定的双手,我心里仿佛有了点不曾有的东西。原来,她也是那种会生活的人!
最后,在晚自习快结束时,猛然听见拖鞋踢踏的声音。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仔细轻嗅,还带着一种茉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抬头一望,一缕乌黑的顺发自然地悬在肩上,黑色上衣也换成了绿色长裙。哦,她洗过澡了。回想以后可能会偶遇的尴尬,才发觉,是会过日子的呀!
后来,在她的桌上还冒出一丛鲜花。我不禁思索,是啊!那样如莲子般坚定专注的敬业者,那样如康乃馨稳定慈爱的母亲,那样如丁香般默默琢磨的生活者,可不就是花一样的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