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人了，我都说了我不想吃！大不了就扔掉，别来吵我！”我喊得面目有些狰狞，不容辩驳的目光直直打在眼前人的脸上。这人与我对视的眼睛忽而垂了下去，两脚在原地不知去向地踱着，忽而又抬头看看我，眼里注满了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过身，一个人握着勺柄一口一口地舀着瓜。
“啧。”我在心里暗暗地唾弃，“老人家就是抠门，连放了一个多月的烂瓜都不舍得扔掉。”
这人，是我爷爷。
前年暑假，爷爷从老家来到我了我家。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懒懒地斜躺着，左手拿着冰棍，右手握着电视遥控器，左脚还搭在右腿膝盖上惬意地摇着。
忽然，隔壁的客房里传来一阵阵抽泣声，还夹带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我停止了嘴上的动作，将耳朵向客房侧了侧。这是江西话……爷爷哭了？我的内心不禁掀起一阵波澜：爷爷从来没在我的记忆里哭过，什么事能让他掉眼泪？
我缩着手脚，悄悄挪到了客房前，将半边脸靠在门边：他背对着我，肩膀不停地上下抖动，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抹着脸上的泪，放下手时，我发现那衬衫袖口早已湿掉了一大片。
“我钱包被人抢了，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呐！”爷爷的声音带着颤抖。
“行了，别哭了。”这是爸爸的声音，“里面有多少钱？”
“三四百啊！”
“天……”我直翻着白眼走了回去，“要不要这么脆弱，三四百就成这样了，抠门，噫！”
这件事就这么在我心里不痛不痒地过去了，一直到一个星期后……
爷爷这天就要回江西老家去。我刚起床没多久，他就把我拉到了阳台上，眼角眉梢都堆砌着笑意，连头顶那寥寥无几的白发今天也如同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战士挺立着。
他先是莫不可测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再从背后拿出什么塞到了我怀里：“给你的生日礼物，因为你下次生日我不在，所以提前给你！”
我往怀里仔细地瞧了瞧，是一件棉袄。大夏天的送棉袄！我心里不禁对爷爷又多了几分嘲弄，用淡然的眼神望着怀中的棉袄。
爷爷看我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不喜欢吗？我本来想买件更好看的，可是我给你买礼物的钱被抢了，你爸的钱我又不想要……”
我的心头突然被这话拨动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爷爷的白发一根根垂了下来。我脑中又回忆起了以前的种种：我因为不想吃西瓜冲他大喊、在他因弄丢给我买礼物的钱时嫌弃他……
脸上突然一阵滚烫，惭愧和自责涌上心间，我盯着爷爷的眼睛：“没有，很好看。”
直到现在，那件棉袄还一直珍藏在我衣柜里，领口那枚粉红色纽扣映射出来的，是爷爷对我的爱。我也因此一直明白，我的爷爷不抠门，只是不善于表达他内心的那一份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