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拐进狭小的巷道,不知何年浇筑的路面坑坑洼洼。颠簸在小巷的曲折之中,车子随之发出“嘎吱”声,一如岁月的悠叹。
左拐,直行,右拐……幽邃的巷道悠悠后退,直至深处。
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身旁那排低矮的平房镶出一道暗红的边。青石板做成的墙上裂开几道痕,缝隙间长出几丛杂草。朦胧中,夕阳与青石板凝成了一股冷色,天地间静得没有一点声。
我靠在后边的靠座上,眼前的情景荒芜而单调,随着小路曲折往复。而前面的老师傅却慢悠悠地蹬着,没有丝毫的着急。我开始急躁起来,他只说回家换个电瓶,哪知道绕了这么多弯路,我何时才能到家?心中对那老师傅腹诽起来。
终于,车子徐徐停下,想必早已生锈的刹车发出“刺溜”的声响,刺破秋天黄昏的高远。
“你进去等一下,里面暖和些。”老师傅挽起一道门帘,请我进屋。
这或许是我见过最简陋的屋子了,总共才十几平米的空间,几乎没有什么光亮。一张小床,一个木柜,两把折叠椅,便是全部的陈设。水泥墙上裂出几道大缝,宛如身有残疾的重病患者,直似一推即倒……但还算整洁,看起来舒服。
一位鬓发全白、矮小的老太坐在床沿,大概是老师傅的妻子。
望见丈夫,老太忙颤巍巍地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转身瞥见一旁的我,同样递来一杯水。
“谢谢奶奶。”我受宠若惊。
“呀,这孩子真懂事,是个讨喜宝!”老太眉毛一扬,笑嘻嘻地说。
老师傅听了,随之哈哈大笑。这笑声异常爽朗。那杯热水下肚,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与焦躁,暖洋洋的,心也定了。
不一会儿,老师傅换好了电瓶,准备出发。这时,老太又掏出块手帕。我这才发现老师傅的额头上密密地渗出一层汗珠。只见她工整地将手帕叠了几道,细心地用手撑住一角,踮起脚尖在老师傅的额头上轻轻擦拭。老师傅低下头,面对着他的妻子。我看见,爬在他额前的皱纹被轻柔地抚平。他们相视一笑,笑得那样温馨,仿佛春天明媚的阳光。这阳光也温暖了我。
这样的深巷幽居,这样的风烛残年,没有抱怨和哀叹,相反,在艰辛的岁月中,他们相依为命,心连着心。相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时,老师傅高声呼唤我上路,他那洪亮的嗓音,惊起树上栖息的几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