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彻底升起来了,橘红转为银光,洒下大地。
院子里还是老模样:四周是姥姥种的蔬菜,中间有一把竹椅,旁边横卧着一张木桌子,一台收音机和几块月饼静静地搁在上面。竹椅的上方则是一条葡萄藤,但已经好几年没有结过葡萄了。
我看着那老旧的竹椅入了神,与姥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姥爷非常精神,下巴中间长着一颗硕大的痣,痣还长了一根毛,左邻右舍都说姥爷像“毛泽东”。我特别爱和他玩,就连邻居家的小孩也喜欢和他亲近。
姥爷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在他的卧室里摆着“文房四宝”。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站在姥爷旁边磨墨,眼巴巴地凑过去瞧他写字。只见他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只消一会功夫,四个飘逸的大字就立在我眼前。“‘勤学好问’,乖孙,快,拿去贴在你的书桌前,好好欣赏你姥爷的作品。”姥爷瞅两眼字,再看一看我,满意地笑眯了眼。
姥爷总是这样,光自我陶醉还不够,他的得意之作,要有我肯定才行呢。
院子里的那株葡萄,是我和姥爷亲手种的。地薄,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是在我和姥爷的细心照料下,它竟然长得根深叶茂,在葡萄架上缠的又粗又结实,两三年就挂了果。圆溜溜,绿莹莹的葡萄,一串串,一颗紧挨着一颗。姥爷看到了,便摸着我的小脑瓜,意味深长地说:“你看,这些葡萄是不是紧紧挨在一起呀?你啊,要向葡萄学习,做一个团结互助的人哪。”
姥爷总是这样,栽种一些朴素的小事儿,浇灌出许多做人的大道理。
记得我第一次尝到那葡萄的滋味,是在一个中秋的夜晚。
葡萄架下,姥爷拿着大芭蕉扇为我扇风,边扇还边讲着《嫦娥奔月》和《吴刚伐树》的故事。我呢,躺在姥爷的故事里,津津有味地听着,连结束了都还没回过神来。姥爷看着我痴迷的样子,笑着伸出粗糙的大手,从葡萄藤上摘下两颗饱满的紫葡萄,送进了我的口中,那滋味,甜到了心窝里,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邻居家的鞭炮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呆看着面前的竹椅,空空荡荡,那个和蔼可亲的人再也不见了。
姥爷,姥爷,你现在也一定在月亮上的桂花树下,和吴刚在吃月饼吧?
月亮又亮了几分。溶溶月色中,他似乎在对我微笑,又讲起那段从前的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