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吹走了严冬,代之而来的是春天的朗润。提着祭品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田野里已有些蓊郁的颜色,油菜花鲜亮的黄也给天地增添了几分生气。清晨,薄雾未散,吸一口气,湿冷的晨雾直往肺里钻,钻的人透心凉。
爷爷去世已有18年了。爷爷去世时我上小学二年级,今年我已工作第二年了,漫长的岁月足够我们忘却一些事,也足够我们铭记一些事。大概是我记忆力过好的缘故,爷爷的音容笑貌依稀可见……
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这样吸一口气就冷到肺里的晨雾,爷爷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带着我去赶集,车前的横杠上绑上了我的专座——一个铁焊的小椅子,铺着棉花,绑着布条,坐上去我就是整条街上最亮的崽。坐在前座的我时不时地拨弄车铃铛,在“叮铃铃”地铃铛声中,一老一少冲破了晨雾。
“赶集”似乎是很有些年代感的事了。从我上学起,似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赶集了,菜市场、超市取代了那些记忆深处的吆喝声,不知是不是我对于过去总是带着一幅滤镜,赶集年代的人们人情味似乎更重些。骑着车,挤挤挨挨地在集市里穿梭,时而遇到同村邻居打个招呼,互相聊聊菜价贵贱;时而和摊贩拉拉家常,爷爷似乎和很多的摊贩都很熟悉,这是我小时候很迷惑的地方。
赶集结束,太阳才欲说还休地从晨雾中出来,路边的草叶从雾里浮凸出来,青鲜的还挂着夜之露水的叶儿,如同刚洗过一个舒坦的澡。回程总是比去时用时更长。爷爷时不时带着我下车摘茅草芽吃,时不时用路边的野草叶编蚂蚱,路边的花儿、耳畔的风、指尖的晨雾都在悄悄地告诉我——春天是个快活的季节,满眼都是快活的颜色。
走了一段路,视线终于开阔,眼前洁白的菊花和各色假花将墓园装扮的热闹非常、春色满园。今年是爷爷搬到新陵园的第一年,里面有那么多的老伙伴,想来是不会孤单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爷爷了,听老人说没有梦到是好事,说明逝者安息。生活琐事繁多,也很少想起爷爷了,只是每当春色满园,路过河堤还是会想起那个帮我摘茅草芽、给我编蚂蚱的老人,那个带我穿越晨雾,给我宠爱的老人……
祭品燃烧的烟雾裹挟着浓重的薄雾没入深沉的空中,未败的枝桠开出了嫩芽,这些芽儿在晨风的吹拂下,摇头晃脑,快活地叫呀——春天是个怀念的季节。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说“只要春天不死,就有迎春的花儿,年年岁岁开放,生命将涅槃,生生不息,便会以另一种形式永存。”春是一年之始,春抹去了寒冬,带来了新生,新生芽儿的绿、风中桃花的红、油菜花儿的黄……与其说是春天的色彩,我更愿意把其理解为生命的色彩。
生命轮回的秘密早已在婀娜娇俏的春芽上、清冷袭人的春雾中、温柔婉转的的春风里被发现,我们默默守着这个秘密,在春天的色彩中,怀念、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