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不是我们不去尽力挣脱,而是根本,无能为力。
——题记
我遥望远方,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洒落山林深处,深山空寂。我策马远行,不敢回首那苍茫暮色,心里一阵发愁,这么个荒山野林的地方,上哪去投宿呢?
好在,天不负我。我欣喜的看前面有一块石碑上刻着“石壕村”这几个字,想着。
我牵着马儿进了村。阴风袭来,乌鸦啼叫,四处杂草丛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似在抗拒什么。我缩了缩头,这里真的能找到投宿的地方吗?
我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忽然,我看见前方有一户人家窗户上闪烁着微微亮光。有了,我奔上前去,却惊动了踡在一旁假寐的大狗:“汪汪!”神色凶狠,仿佛要撕我血肉。吓得我牵着马儿连连后退。
“旺财,别叫了,他不是官吏。”一个声音嘶哑的女声从大门里传出来。那只大狗好似能听懂人话一般,竟然收起凶态,摇摇尾巴,回到旁边继续“睡觉”了。我不禁好奇:这,究竟怎么了?
一个老人拄着木棍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神色枯槁,身材瘦小,眼镜布满血丝。“老人家,您好”,我行了礼,“我是迷路的旅人,能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吗?”“可以啊”,老人答道,“不嫌弃我这草舍,那小伙子你随我来吧。”
我随老人进了屋,只见里面一贫如洗,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哪来的灯,只不过是将几只萤火虫捉进袋子里而已。
只有两张床,他们还有一个年近三十的母亲和一个尚在哺乳的孩子。但他们还是挤出一张床给我。
“记住,若待会儿出了什么事,千万别出门。”老妇人叮嘱道。我点了点头,仍在疑惑。
刚歇下不久,就听见旺财的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其中还夹杂着叫骂声。我立即警觉起来,披衣下床,正欲推门,却想起了老妇人的叮嘱,只好透过窗户,静观事态的发展。
几个弘武有力的汉子身穿官服,手举火把,腰带宝剑,一脚踹开那脆弱的木门,“吱呀——”,仿佛痛苦不堪的呻吟。
“人呢,死哪去了!”官吏骂骂咧咧,走进大门。
老妇人听见了此时的动静,赶紧指挥老头子翻墙逃走。老头子却担忧家里的安危,迟迟不肯离去。听见吵闹声俞大,老妇人急了,连连推老头子,老头子无奈,只好翻墙逃走。
老妇人跑出门去:“官爷,又抓人啊!”“识相的,赶紧把你家的男人交出来,若私藏被查出来,嘿,别怪我们——”话未完,瞄瞄腰上的刀剑,意味已明。
老妇人呜呜啼啼的哭,官吏一直在逼。旺财一脸凶狠呲着牙,但却碍于官吏的刀剑,不敢造次。
“官爷呀——”老妇人哭诉:“我的三个儿子在邺城防守,一个儿子托人捎信回来报了个平安,另外两个——”顿了顿,凄凄惨惨,“已经死了啊!官爷,活着的人都在苟且地存活下来啊,死去的人就永远完结,不复存在了啊!我们家已经没有男人了啊!”
话刚完,只听见一阵哭声从屋子里传来,我转过头去,见孩子的母亲拼命地捂住孩子的嘴,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呦,死老太婆,敢骗我,等爷将他抓回去,再收拾你!”官吏眼睛一亮,大步向屋子走去。
“官爷呀——”老妇人抱住官吏的腿,不肯让他向前一步,“那是我的孙子,还在吃奶,不必过去了。”
“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让我见见也无妨吧!”官吏不肯罢休。
“官爷官爷,因为有孙子在,所以他母亲也在此处,没有离去。只是她现在衣不遮体,怕是见了——有损您的名声啊!”
“那怎么办呢,我们也是要交差的呀!”官吏奸笑着。
“那——”老妇人犹豫:“我随你一起回营去吧!”
“你,能干什么?”话里满是轻蔑。
“我虽然力气衰弱,可现在赶过去,还可以为将士准备明天的早饭呢!”
“那好把她带回去——”官吏打手一挥,几个大汉把老妇人带下去,老妇人不断回头,望向房屋,担心着我们的安危。
半夜,孩子早已熟睡,只有女人在小声啼哭。不久之后,也渐渐隐去。我望着屋顶,辗转难眠,想着刚才一事,心绪难平。
清晨,老翁顶着晨露回来,听到老妇人被抓一事,当场呆立,不敢相信。半晌,他叹了口气,仿佛又苍老了几十岁般,佝偻着身子,送我上路。
悲伤无人替代,断肠人在天涯。
原来,翻雨覆雨的痛苦,到最后也不过是心底轻轻一声碎裂。
肠已断,人依旧,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