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红的火焰熊熊燃烧,紧紧围绕那瓶青瓷。滋滋乱窜的火苗啃噬着瓷壁,一点一点炼化,所有人屏息静待着,煎熬着那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最后一夜。
烈火灭,瓷器出。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几道目光“唰”地聚焦在它身上,仿佛被它的余温所感染,热切而充满敬意。太不一样了,太令人震撼了。
火光的余热中,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第一次见瓷器的场景。老家那个古檀色的大箱子里,我翻出了灰蒙蒙的“一口破碗”。经清水一番洗涤,褪去尘土,它以一番崭新的模样出现在眼前:三两荷叶,金尾锦鲤,跃然欲出水面。年幼的我憧憬着有朝一日,它会从碗底跃出,还特意把它摆在鱼缸旁边。
再与瓷器打个照面,在那烟雨朦胧的江南,古色古香的当铺。一进店铺便是那定窑映入眼帘:青白色泽,质薄面滑,印花典雅。这大约就是古人盛赞的“细纹如拟冰之裂,在玉壶中可比肩”吧!往里走有一只细口长瓶,远观时“质韫珠光堪作鉴”,细看是“文镂花鸟具传神”。一个小橱窗里静静躺着,一只小瓷壶,色纯质坚,玲珑小巧,“紫砂莹润如和玉,香雾纷藤茗初熟”穿梭其间,我又揭开了瓷器面纱的一角,令我久久惊叹。
有缘千里来相会。几经辗转,我来到了瓷器的故乡。我的内心满是激动:“做一件瓷器会有多难呢?”
一座孤孤单单的小作坊里,我目睹了一件瓷器的“横空出世”。红砖橘灯下,老师傅手托刀片,轻轻地,稳稳地靠在旋盘上的尚为雏形的瓷器上。薄薄的木屑,一圈一圈垒起,积满了便纷纷落下,零落如花。慢慢地,刀片减轻了力道,撒出屋一层层如柳絮般的碎屑,在空中漂浮沉转。瓷身渐渐修长,线条慢慢分明,坯形逐渐清晰,老师傅的指隙间早也挤满了碎屑,显得斑驳。太阳匆匆爬上头顶,老师傅的时光仍然很慢很慢。修完坯,下一步捺水、印花……最初的一团陶泥在殷殷目光中落成窈窈瓷瓶,在热忱的注视中被送入窑火……
我们都说,积跬步,致千里;积小流,成江海。锲而不舍,则金石可镂。老人便是积一刀一刻,一转一抹,一烧一落,铸成一件青瓷而已。数个日夜,数件瓷器,荟萃无数精华。我虔诚地拿起刻刀,庄重地在面前的瓷器模具上刻下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