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一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精美图画,霎时间,阳光被蒙蔽了双眼,从头顶退散。乌云密布,黑压压狞笑着从西边卷来。狂风呜咽着,伴随着尖厉的啸声,像个凄楚的厉鬼从阴间来寻仇——意欲吞噬天地间的一切光明。
我本是坐在外婆家门口晒太阳,见这么一副景象,默默地拎起椅子回家。忽瞥见一个穿深蓝色外套的身影。他脚上蹬着一双深灰色的套鞋,咯吱咯吱的在慢慢骑着三轮车。我定睛一看,是村东头的正丰爷爷。老爷子年过古稀,这会子顶着风往田野方向骑,披着的雨衣被风吹得鼓鼓囊囊,像是个充足气的皮球。我扯着喉咙赶紧喊他:“老爷爷!哪里去!”老爷爷转过头,朝我招招手:“去田里头收茄子的!”我讶然道:“好大的风!收什么茄子!要下雨了!”老爷子摆摆手:“没事没事!茄子不收就要被雨淋坏了!”一阵风卷着尘埃袭来,差点迷了我的眼睛,我竟无言以对。只见那老爷子赶紧扶稳把手,头略略低下对着风口,头发早被吹变了形。只一会子那身影就快消失在路尽头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真是哭笑不得——只是几只茄子罢了,这样大的风也要赶着去收,老爷子老糊涂了吧?而那身影丝毫没有回头的痕迹。
雨淅淅沥沥地开始下,密密蒙蒙的,不是什么暴雨。倒与这张牙舞爪的风不相称。爸爸披了外套从屋里冲出来,我忙问他:“爸爸,你要出去吗?下雨了。”爸爸急匆匆道:“今天同维维爸爸约好了。人家肯定在等我了。”“这么大的风,叔叔肯定不会出去了啊!”我劝道。“不管他去不去,我都答应他了,怎么好不守信?”说着撑开伞,无奈风实在太大,贴着伞柄呼啸。爸爸试了几次,干脆把伞丢开,向停在远处的车奔过去。顺着风,爸爸高大的身影仿佛也要被风刮倒。而那身影丝毫没有回头的痕迹。
外婆去了五行山烧香拜佛,据说她们那今天也要下雨。我有点着急,打电话给她。过好久才接,入耳却是呼啦啦的风声。我说:“外婆,你在干嘛呢?怎么也这么大的风?”外婆爽朗的声音响起:“哈!我们爬山呢!今儿好大的风!”我笑道:“这么大的风也要山上去拜佛啊?”“刚下完雨,地上还潮嗒嗒的。不过佛祖还是要拜的!外婆也笑道。
挂了电话,我沉思半晌。再大的风,也挡不住人们珍爱劳动,珍惜生命,以至诚实守信,追求信仰的脚步。大风中的真情,更值得珍惜。窗外六月的风依旧在呼啸,冲撞着窗户,像是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