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放学,经过那出,我总会望一望的,望一望那落日,望一望那座不复存在的桥。
我的姥姥是在我四岁那年从遥远的北方搬北京的,细细追忆,我仍记得初见时她的模样。齐耳的短发,眉眼弯如月牙,而嘴上总会带着慈祥的笑,她将我抱起,用她短短的卷发轻轻蹭了蹭我的脸。我反手抱住她,很亲昵的模样,是我和她的初识。
再大一些是要上学前班的年纪了,她总会带我早出门30分钟,带我看看我想看的日出。她身材臃肿,却总要带我上天桥看看日出,这成了我们的私密时间,我总会跟她说一些“只会跟她说的话”,而她也不是只像我的父母一样,她总会给我很诚恳的回答。我们之间仿佛搭建起了沟通的桥梁,因为我知道她在尊重那个小小的我。
真正搭建起“心桥”是在夜晚,我的父母吵完架后相继摔门而出。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姥,我嚎啕大哭,问我姥,我是不是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我姥迟疑了一下,把我抱的更紧,一遍一遍地回答我,说:“不会的,恩恩就算失去了一切,也还会有姥姥的。”她带我出门,走在桥上,四周都没了人,我在桥上同她絮了一夜的话,她也不厌烦,如往常一样,她仍然会认真思考并给出她的想法,却又不一样。我们之间搭建了心桥,是她用她给我的安全感搭建的。因为我知道,从此,会有人认真思考我说的蠢话,会伴在我的身旁。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立黄昏。
她陪我成长,我们依然每天早上到桥上看日出,依然会在夜晚絮上一夜的话。
其实,我常常想,如果这个世界真如我笔下世界这般美好便好了。
后来,她去世了。那个冬天,她要回趟东北,她说,等把那里的事解决完就不再回去了,会好好的在这边陪伴我。我们拉了勾勾,那个冬天是我最期待也是最难熬的冬天,而她,被尘封在了东北的漫天大雪里。
故事总是有结尾的,那座天桥的拆除成了我们之间的句点。我看着工人收拾桥的残骸的样子,仿佛在拾走我的美好回忆,我的童年。我想哭,想叫,想逃离,嗓子却苦涩的厉害,腿却沉重的厉害。我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牵起我的手,陪我走出黑暗。
我再也没有看过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