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一盘象棋,待不知什么时候再揭开时,已落满了灰尘,每一枚棋子都极重,叠放而起竟将盒底压出微微痕迹。
我抬手,轻轻打开一盒封存的回忆。
爷爷是教师,回忆中他什么都会,更是下得一手无人能敌的好棋。那盒象棋是他年轻时所得。刚记事起,耳边便都是他将棋子重重压向棋盘而来的清脆响声。他执我的手,仿他平时潇洒而夸张的动作,而我则每次都“咯咯”笑着,任自己的手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无数线条分散又重聚,勾勒出那个傍晚的轮廓。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线,炮打揭山。”爷爷这样教我,他扶我的手在棋盘之上比划,在厚实的盘上划拉出好听的萧萧声,金黄色暖融的阳光将棋子的淡影拉出去很长,错落在棋盘之中的影子竟在恍惚间成为了到现在仍旧时时回现在眼前的深刻画面。爷爷的手很大很暖,紧紧握着我那双本就偏冷的手,在棋盘上来回游走。我则无心去听他嘴中所念的口诀,将心思全放在盘上的影子之中,看不断来回的一大一小两只手将棋盘当做画布挥洒浓墨,也实在是有趣。
爷爷总问我记住没有,我则立即摇头大声道“没记住”,于是他便会重新握起我的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动作,一遍又一遍带我拾起那十分重的棋子,也一遍又一遍将爱注入暗色深沉的三十二枚棋子当中。再问我可懂,仍旧摇头,他也不恼,再教我一次。其实他又怎么不知我是在玩闹?他又怎么不知我不过是想他握着我的手?
拂去盒上的细尘,眼前重现棋盘错落的剪影,似墨丹一般悠然残存的宁静,古朴无声的三十二枚棋子,又凝眸了多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