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影子渐渐拉长,夏风把田中的稻穗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它们追逐远方的太阳,夕阳的余辉在水中氤氲,将水染成一抹酿红,大树滤过的光柱落在那斑驳的残墙上面,一声老鸦的哀鸣杂糅进来,将傍晚渲染得更加凄凉黯淡。
炊烟被归巢的鸟儿拂去时,街上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在断墙边,时常会看到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他是算命的,道家先生的模样,披一件褪色的灰色长衫,戴一顶布帽,布包包着毛笔和砚台,还有一本已经泛黄的《周易》,腰间还别着一串五帝钱,岁月在他脸上刻了一圈又一圈的皱纹,斑白的两鬃和那深色的墨镜一白一黑,倒还有些阴阳相合的意味。他那高大的算命幡被风扬得高高的,上面那几个神秘的大字被摇晃得更加神秘、威武。
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总忍不住瞟上几眼,看看这个先生到底是怎样“作法”的,现在,到他这来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才有几位迷信的老人来求他算一算。
这个先生脾气特别暴躁,那张多毛的面孔总是凶神恶煞的,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总得破口大骂几句,从前迷信的人多,人们还有求于他,可现在,没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他还酗酒,靠近他时总有一股浓浓的酒气散发出来,直令人发呕,他拄着一把拐杖在深夜时分走到密林深处,没有人知道他是住哪儿的。
有一次,我跟着他走着,月儿高了,月光散下来的轻纱笼罩着大地,萤火虫的光亮也在朦胧之中微微绽放。
许久,总算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屋旁,我却惊奇地发现,他是一个爱养花草的人,桔梗花、风信子、风铃草、绣球花、月季,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瞎子,看不见花的美丽,为什么还要养花呢?只见他攀下一枝桂枝,缓缓挪到鼻前,鼻尖微微翕动几下,便把这花的香味记入心间,我仿佛也看到一股淡黄的花香萦绕在他周围,每一朵花都静候于此,等待着他的归来。
那个夜晚,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地投入,虽然他是一个瞎子,但他的心里一直存着花草的模样,心间也一定流淌着每一株花草的清流,或许他从前并不是一个瞎子,他一定还有对生活的希望和追求。
夏花之绚烂,秋叶之静美,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悄悄藏着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