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一名援越抗美的铁道兵战士。
他和普通的长辈并无不同:他慈祥,他和蔼,他每一天都笑容满面。他还保持着年轻时特别的生活习惯:每天清早定时起床,夜晚定时就寝;小小的房子里一切从简,吃饭总是用一个硕大的铁盆。他还非常节俭,坐着咯吱响的小板凳,用一只时断时续的蓝笔在一张皱皱的表格上计算着彩票的走势,连换一个新的电饭煲都得和爸爸闹脾气。
爷爷对我却疼爱有加,新年红包总是狠狠按在我手里。我都初一了,他还时常和我说:“你要啥玩具,我就给你买。”
爷爷还有股倔脾气:一个东西一定要“物尽其用”;买彩票一定要去那一家买,不同的用品超过相应的定价就不用。令爸爸最头疼的——还得兼职“水管工”、“电工”、“清理员”等等去为爷爷修理那些还没“物尽其用”的老物件。
无论习惯还是性子,爷爷都是典型的战士风格,它们好像被框在一个格子里,谁都不可以改变它,不可以{去它。
我最爱听爷爷讲故事。他虽然只是个战士,可肚子里却像有个图书馆。他和我们说他小时候种地的趣事、吹他读书成绩如何好、讲他在战场上的情景。
他说:“当时天气热得很,我和战友们曝晒着抢修,旱蚂蝗和蚊子像沙子一样多,那个桥修了炸,炸了修,最后还是修成了嘞,那些突袭都成了小喽罗!”
“现在我有个战友就住不远处哩,名字也记得!有些不知道去哪了,失联咯!当年咱为了援越,那个个都是拼了命,我们要保边境安全、帮助越南人民解放!”
我想象着爷爷修路的场景,想象着他那些战友的面孔。枪林弹雨、九死一生,被爷爷藏在心里,回首早已寻常。他自豪地给我看一枚褪色的勋章,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给爷爷看更多的奖章。”
夏天,他掀起背心时,我常能看见他背后有一道子弹划过留下的伤疤。有时,他会从柜子里抽出一套绿色的军装,穿到身上,很是庄重神圣,自豪地冲着我说:“抗美援越,报效祖国!”甚至潸然泪下,满是楚囊之情。
——这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