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会与很多的人生紧密地连成一道线。在这根线上,我们会认识、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有时感动,有时温暖,有时却也伤感。但这些人终究有缘地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构成我们人生的印记。哪怕有些人,我们在生活中并不会时时刻刻想到她。
在这些年妈妈带着我求医的途中,我始终有意无意地记得那位善良暖心的护士姐姐。
那是我第一次住院时,第一次看见她。和普通的护士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中等身材,瘦瘦的一张脸颊,颧骨微微突出,整个脸部线条却显得柔和。无论何时,她为我们这些小孩子扎针时,总是爱有意无意地跟我们说说话。我们当时病房的几个孩子都说:这个张姐姐(她姓张)好爱笑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脸上似乎有一块并不明显的印记。看上去经过了治疗的。
记得有一次,她为我扎针,专注地做着她的工作,一边柔声问:“今天有没有吃你最爱吃的番茄炒蛋?”我一愣,心想着她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但她没有理会,仍然和我“唠嗑。”笑语盈盈地和我说话,语调忽然变得俏皮:“小英啊,我发现你最近又长高了哈,努把劲儿,争取赶上你隔壁病床的那个小哥哥啊。”我瘪瘪嘴,不以为意。但是,和她说话的过程中,我是真的能够放轻松,她平静又如常的话语总能抵达我最柔软的心房,让我暂时忘记自己不是一个需要时刻照顾的病人。
以后的好几年,我住院的情况时有发生,而十次当中有九次,我都会遇到她——年轻爱笑的张姐姐。
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那样奇妙,我的每个眼神她似乎都清楚,都明白,她用自己的特别的方式安慰着我,无论那些难熬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感觉自己的留置针有些问题,输液的时候手部胀痛。我默默咬着牙忍着,因为那时已经夜深,疲惫的妈妈和整间病房的人都睡着了。外面也只有几个值夜班的护士。在我疼痛难忍的时候,我微眯着眼,忽然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我面前。紧接着,有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额头。
她轻轻揉了揉我的手和掌心,那种温度令我放松。我睁开眼一看,果然是张姐姐。她将我的留置针细心地调整了位置,还帮我按着手臂,静静看着点滴好几分钟,她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肯定很不舒服,但是她仍旧没有怨言。
“手痛就要说啊?怎么一个人忍着呢?不痛吗?下次记得按铃。”她放慢了语调,微微责怪地道。那十几秒的时间,我却能从她眼中看到对我的真实的关切。禁不住眼角湿润。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将我的病房按铃放在我可以触摸到的位置,再次温柔地探了探我的体温,离开了病房。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瘦弱、疲惫但充满坚定的背影,心中暖暖的——她是一位多么有耐心的暖心的护士姐姐啊。
都说护士这个职业门槛低,很多时候也不被人理解。但我却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意与温柔,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样。这一路上,她给予我的细节上的关怀同样是我坚持下来的一种力量。
年底时病得很严重的我躺在病床上,妈妈一个人忙着为我办手续,在电梯里跑上跑下,汗如雨下。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分担。白色的病房,死寂的氛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禁不住哭了。但是,那么神奇的指引下,她再一次来到我的身边——护士张姐姐。这一年,她已经成长为了一位成熟的护士,每天忙忙碌碌,脸上的笑容自然少了很多。她并不是我的管床护士,却轻巧地拿起我枕边的一本书——《小王子》。她翻开书,用很轻柔的声音问我:“你知道前面的情节吗?”我点点头。她便给我朗读了后面几章,她动人又柔和的嗓音,让我的心变得安宁、平静。因为在这个密闭的空间,有一位暖心的护士,用自己的声音带给我力量,她就那样坐在我的身边,不紧不慢地读着,时不时抬头看看我,和我说几句话。她从开不在乎我是否搭话,只是慢慢道来小王子所经历的一切,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的一切。
最后,她甚至告诉了我她左脸上的印记是如何而来。一次骑车,她从几米高的滑坡上倒了下去。后期也经过了很长的治疗。“我当时也觉得特别害怕,可现在回过头来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我可以自信地说话、生活,你们今后也可以。”她微笑着摸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自己不是那样与世隔绝与孤立无援。那短短三十分钟的陪伴,却温暖了我一颗濒临绝望的我心。
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感谢她那一刻的存在。
时光飞逝,如今的我生活慢慢步入人生正轨,她开始隐匿于我的人生记忆。但我始终心怀感激,祝福她一切安好——暖心的护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