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座灯塔,我叫守望,这是我的守塔人起的。有了名字的我很开心,也就不在意他每天坐在我身上,啰啰嗦嗦的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夜半,晨星低低的压着湖面,水天相接,波光潋滟,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他喃喃低语:“守望,你要好好守护这片湖,我的爱人就要回来了。”我疲乏地应了一声,叹了口气,又睡了过去。
日出,像淡妆浓抹的舞女舒展腰肢,被期待了很久的,他爱人搭乘的船只,终于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他激动地连眉尖都在颤抖,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冲了下去,去迎接他那从远方归来的爱人,连碰落在地的我的烛盏都顾不上看一眼。
我想,被他深爱的人一定很美吧,大概有着初春抚开水面薄冰的一尾锦鲤那样娇艳的身姿,她的眼眸一定就像夜晚的湖,天上那些发光的石头全都在她瞳孔内踮着脚尖跳舞,她的唇一定像菡萏的花,朱唇轻启,惊得雁落,她的发一定就像天边柔媚的云,发梢在风中时起时落……她一定像一切美好至极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一座灯塔。
那果然是个清逸出尘,温婉大气的女子。她眸中盛着的万千星辰融在他的笑容里。他们携手向我走来,他们路过我离我远去,后来,他们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再也没有。
我望着平静的湖面,一言不发,我想起当初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望着这片湖……
我只是一座灯塔,没有心,不会疼也不会难过。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守望塔了,我变得很旧很破败,我被废弃很久了。
某一天,我突然从沉睡中醒来,发现了一个很精致很熟悉的女孩,她推开我老旧锈蚀的门,拿着抹布把我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我觉得我又变成了那个年轻的守望。
女孩把手放在护栏上,像我的守塔人一样,凝望着平静的湖面,讲起了她爷爷的故事。
她的爷爷付守望是一个守塔人,在十几岁的年纪爱上了一个富家小姐单繁依。开始时两人相依相偎。后来逐渐长大的他们有了很多无奈,局势所迫,单繁依出国留学,付守望回到家乡做了守塔人。
他守着塔望啊望,年复一年,终于盼到了单繁依回国。只是可惜,两人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各自成家,将对方的身影深深埋藏在心底……
付守望就是我的守望,我的守塔人,我答应过他要守护这片湖。又几个百年过去了,我已经老到睁不开眼了。我梦到他又站在我身上,唠唠叨叨的说着些不知名的话,梦中的我哭了,隐约听见有人说:“你看那塔,立了近千年了,终归还是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