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杂着些许凉意,路灯下下氤氲着尘埃纷扬,撒下一地昏黄的月光,和被风拂得细碎的温柔。
郁南在路灯底下缓缓地走。
九月初,南城天气转凉,她加了件风衣,顺便围了条围巾。冷意从掌心蔓延到指尖,她试着轻触了一下脸颊,被冻得一哆嗦,果然,很冰。自觉地藏进口袋里,里面的温软包裹着手,指节微弯,摩挲着布料。
她的掌心覆着一层薄茧,牵起微糙,且常年冰凉,卓安以前常笑着揶揄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寒冬酷暑轮着换,唯你手恒温不变。她听了只是笑。她自小底子寒,稍带些冷凉手便也跟着降温,郁母说是小时候受了凉,身子没调理好,她淡哂,也不甚在意。
才九月初,路边的银杏就开始泛黄了,在枝头摇摇欲坠,随着忽乍的气流被带到地上。
郁南睨了几眼,认准一片弯腰拾起,对着灯光瞧,忽然就想起不知是和谁说过,银杏,还是绿的好看,沾了露清亮清亮的色儿,多好看。那人说黄色好,秋天就是要这种色儿来衬,结果他们俩就就着到底黄好还是绿好吵了起来,最后俩人都吵得口干舌燥。
她不禁被自己逗笑。匿在灰色围巾里的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不觉也溢满笑意,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颊上的梨涡也盛着佳酿。
瞧了好一会儿,黄叶,昏光,好像也瞧不出什么来。她松了指,看着那抹黄色又回到地面。
灯光下影子被拉得长长,她念起不知在哪看到的一首小诗:影子在前,影子在后,影子常常跟着我,就像一条小黑狗。语调轻揉慢捻,带着笑意。小黑狗?这比喻着实不好。
她听别人说,影子就像另一个自己,因果所以,正反对立,因为自己站在阳光下,所以她就必须躲在黑暗中,与暗相融,想着没人找得到她才好。
那一瞬,郁南觉得自己好恶劣。
内疚感就这么窜出了苗头,生根发芽,这孩子实诚,觉得憋着不好,于是就对着地面的人形黑影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呀。”她是真的很内疚呀。她于是就想,另一个我?是不是我笑你也会跟着笑?她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影子是黑的,只余一圈轮廓,她知道,她看不到影子笑,自然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看到那弧度有多好看,有没有梨涡?眼睛会不会也跟着笑?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
灯光昏黄,影子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又落下……